在所有考生还在思考对策之事,林泽已经先行笔走龙蛇的奋笔疾书起来。
猜到殿试题目大概会考什么,他就在家里练习了无数遍,所有的对策作答思索了无数遍。
待整篇文章一气呵成写完,林泽放下笔时,考试时间才过了一般。
速度如此之快,一般不是太有自信,就是太废材胡乱写,可殿试威严没人敢在这种场合乱来,想来定是前者。
众位大臣十分好奇,不过由于朝堂之中不敢乱走,只有就近挨着林泽站的几个内阁老臣能够看到他写的是什么。
然后……无一例外,全都是瞪大了眼睛。
他们并不怀疑皇帝因为关系而给林泽泄露了考题,毕竟考题是他们出的,而自从会试开始,陛下就没有出过宫,身边的人也没什么动静,很明显是在避嫌。
所以林泽的答题,确实是对方真本事,可正因为此,大家才没忍住瞪大了眼睛。
他的作答并不如何深奥惊艳,重点令人震惊的是在解决之法上。
以兵震之,这兵是什么?
以神舆之,这,这怎么弄?
待到其他考生写完,焚香燃尽收卷,几个内阁老臣还没有从林泽的试卷中回过神来,实在不明白林泽说的‘兵’是什么兵,说的‘神’又是什么神。
“殿试时间到,请各位贡士停笔,到偏殿稍作休息,待传。”
最后一截香灰落下,太监上前,高声宣停。
众考生不管写完没写完,都只能放下笔墨,抹汗跟着领路太监到偏殿休息。
按照以往的殿试规矩,大家考完都是直接回家等殿试结果,不过这次恩科显然特殊,所以如果不出意外,他们的策问马上就会被朝臣进行批改,然后选出其中比较可行的策论,在下午藩王进贡时,进行实践。
届时,前三甲彼此,就看谁的策论实践效果最大。
明白这点之后,一群考生坐到偏殿心情异常紧张煎熬,既希望自己的策问能得到赏识,又惧怕自己策问真被选上了让自己去应付藩王咋办?
“完了完了,林兄,要是陛下看上我的策问我我我我咋办啊?看样子这是让实践咱们策问的样子,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啊,考完不就回家了么……”
窦英坐到林泽旁边,急得脸色刷白,更准确的来说有点想哭的感觉。
林泽觉得这小子有学问是有,就是胆子太小和咋呼了,“你写了什么?”
“杀!……那些藩王一个个咄咄相逼,来了京城后目无王法,不就是乱层贼子么,当然要杀啊。”
窦英理所当然。
周围人闻言,侧头给了他一个怜悯眼神儿。
“放心,有我陪你呢,我也是这么写的,我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
林泽笑了笑,拍拍这战战兢兢的小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窦英对他的话现在有种盲目的信任,听到他这么说,忐忑的心放下了,既然林兄都说没问题了,那肯定没问题。
周围考生盯着他俩,十分佩服……
而朝堂那边,众位大臣在迅速分摊阅卷和争论之后,最终选出了俩份比较不错,以及一张具有争议的试卷。
这争议试卷当然就是林泽的,他的答案十分的有诱惑力,但同时,也存在非常大的风险。
“既然大家争论不休,那何不将人叫上来解释一二?来人,传林会元过来……”
相较朝臣们的争论和犹豫,盛雍珃是非常的淡定,甚至带着信心的笑容。
于是。
在偏殿考生们悲悯的目光中,林泽重新踏入了大稷的政权中心,奉天殿,接受朝臣的考问。
“请问林会元,你这策问中所答‘以兵震之;以神舆之’对策,是为何解?这兵乃何兵?这神又如何舆之?”
率先提问的就是几个内阁老臣,鉴于林泽的‘尊贵身份’,几个平日威严十足的老头态度还算和蔼。
也确实对林泽说的‘兵震’和‘神舆’到底指什么十分好奇。
座上帝王摸着短胡子,也笑容非常亲切,
“你但说无妨,有冒犯之处,朕先赦你无罪……”
林泽看上面装得似模似样的老家伙,没好气呼了两口气,才换上严肃认真的表情回答。
“各位大人,那小生便直言不讳了。其实小生策问并无深意,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俗话说以武得江山,以文镇社稷,大稷虽立国已久,但是却仍旧内忧外患……终其缘由,依旧是不够强大四个字。”
“以兵震之;顾名思义,便是兵力和武器。小生虽为民间百姓,但同样有忧国之心。遂,机缘巧合之下,小生凑巧研究出一件神兵,不谦豪言,此兵足以令天下朝拜大稷,藩王不过宵小。”
“嘶……”
这话一出,朝堂上莫不同时发出一口嘶气,此言还真是豪言。
内阁为首的薛老马上急问,“是何神兵?”
“火.药。”
林泽抬眼,声音镇如泰山。
这个世界如今还没有火.药,甚至连烟花都还没有出现,完完全全的冷兵器时代,最强的兵器就不过□□,打仗实实在在靠人力肉.搏。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百姓吃饭生活困难,却依旧要不停的多生儿子的缘由之一,因为如果国家发生战争,靠的就是这些男丁去送死保家卫国。
林泽并不想占火.药发明的名头,但没办法,他不得不这么做。
不然他根本无法解释火.药的来历,推脱给别人,按照火.药的重要性,帝王能够允许其他知道火药的人随便活在民间吗?势必会耗尽人力把人翻找出来,否则定将坐蓐针毡。
与其到时候推脱谎言暴露,惹出一连串的麻烦,不如说是自己研究的一下子就解决。
原本还担心给出火.药被帝王忌惮,思考怎么说话才好,现在皇帝就是他老师,他对大稷的‘忠心’老师还能不放心吗?他的弱点老师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根本不怕他反叛。
“火.药解释复杂,小生此时无法与各位大人详细言说,但小生可以拿人头做担保,此物若是能够好好利用,不出20年,大稷江山必定固若金汤,万民朝望……”
林泽拂袖,笔直的背脊充满着坚定的自信。
众人听得热血澎湃,倘若当真如此,大稷未来难以想象。
“那以神舆之,又是何意?”
“制造神迹,引导天下舆论……古语人定胜天,有时候机会不应只等上天给予,自己创造才能把握主动权。此难题,小生也有一物解决,其名烟花。”
“烟花又是何物?”
“火.药衍生的另一种器物,具体如何,下午藩王进贡之时,各位大人便就知道了。”
“这……你所言之物我等均未看见,只由你说,若是出了问题怎么办?”
林泽说的话确实引人动心,甚至让人热血澎湃。
但是也未免太过不可思议,在不知道火.药烟花为何物之前,实在让人难以真正相信。
藩王进贡在即,机会就这么一次,可以说,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若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东西小生已进献陛下,威力如何,陛下应该亲眼所见。不知陛下愿不愿意冒险给小生一个机会?”
林泽侧头,似笑非笑盯着前面龙椅上老神在在的老家伙。
话落,众朝臣微愣,暗道果然是陛下的……恩,胆子真大。
盛雍珃露出笑容,非常爽快,
“有何不可?林会元不是说朕乃千古大帝么,朕何惧?不过宵小罢已,年轻人是该有机会。”
“陛下仁君威严,那小生就不客气了。”
林泽拱手,眼中闪烁兴奋光芒。
座上帝王见他表情,忍不住笑着点点头,放在龙椅上的手,悄悄比了个'ok‘手势。
老家伙特别的与时俱进……
这般态度的小动作,众臣见状,心里看向林泽更多了几分尊敬。
这是以后的主子,肯定没错了!
……
与此同时。
京城安置藩地人居住的驿馆。
一群大小藩王坐在一起,脸色沉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和嚣张,反倒有些忧心忡忡。
“齐藩王,江藩王,看来陛下这次是真想对咱们动手,给那个‘皇子’造势当垫脚石,咱们怎么办?”
势力较小的小藩王们非常忧愁。
当今陛下手段高明,沉寂这么多年忽然大展手脚,不得不让人忌惮和忧心,对方若没有底牌怎么敢忽然动手,但他们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外界传言‘皇子’之事可是真的?为什么这么多年咱们一点消息都没有呢……如果陛下真让这位皇子继位,不可能放在民间不管,定要找人教导培养的,这风声未免来得有些蹊跷。”
“就是要推出来,应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这时人站出来,不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箭靶子么,陛下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几个大藩王心情同样也没轻松到哪里去。
“应该是真的,虽眉眼跟陛下不像,但气度十分相似,俨然陛下年轻时候的风貌,如若不然,陛下何必拿咱们给这人造势铺路……”
“哼!陛下够狠的,布这么大个无人知道的局,就为了推这位‘皇子’上位,我到要看看对方有何能耐!”
几位大藩王目光殷勤不定。
**********
中午所有考生都在偏殿休息吃饭,林泽也不例外,被问完话后就回到了偏殿。
大家很好奇他被传去说了什么,不过碍于不敢在殿中喧哗,跟他又不熟悉,所以不敢贸然询问,也怕因为这点好奇心在皇帝眼中落下不好的印象。
但今年的状元之名落在谁身上,大家心里算是有了底。
不过众人没有半点妒忌,若是林泽真能解决皇帝出的难题,他们就是真的心服口服、五体投地。
一直在偏殿坐到下午两点左右,才再次有太监过来宣召,喊所有考生上殿。
“各位贡士,陛下有令,希望各位贡士等会儿到了朝堂好好表现自己的才华,以展大稷年轻一代的风貌,若有冒犯之处,陛下先行赦各位无罪……”
传旨的太监笑容满面个大家传话叮嘱。
随后也不管众位考生心里如何想,便伸手做请势,领着大家前往大殿。
他们进去的时候,不出意外就跟进宫的藩王队伍碰了个正着,走在最前面的林泽自然首当其冲就成为了藩王们人视线的焦点。
果然像!
众藩王看见林泽的第一眼,脑中不语而同出现相同的词语。
前面说了,林泽和他的好老师五官虽不像,但由于本质都是一种类型的人,所以气质非常相似,又由于两人相处时间还是有好几个月,双方思想契合同化,这就导致两只狐狸凑到了一堆儿。
众人先入为主脑补,再看这相似的气度自然就更加肯定了传闻。
这是林泽和皇帝都没料到的事情,有时候误会啊,人家要脑补,你特么真的解释不清楚……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待众位考生入殿之后,座上帝王立马开始正事,摸着黑白夹杂的短胡子,笑意让人看不出深浅,
“众位贡卿,今日藩候来朝进贡,刚才与朕说起藩地今年风雨不调,略有旱情出现,还有外敌骚扰,请求朕拨款赈灾,同意扩兵蓄力……”
“朕思索,藩地也乃大稷子民,救济应当。但明年就是北旱西涝之时,届时赈灾也在急迫,两边都是黎明百姓,朕甚为忧愁,与朝臣一时拿不定主意,众位贡卿马上就是朝中助力,应当参考一二,不知各位贡卿有何妙策?但说无妨。”
皇帝的声音缓慢而温和,但是只有了解帝王的人才知道,对方的声音里一点温度都没有。
每次进贡各藩王都请求朝廷拨款救济、同意扩兵,已经是一次次试探帝王底限;如此帝王已下旨废除藩王制度,改藩王为藩候,已经是变相的在削藩收权了。
虽暂时藩候权利不变,可已经不是‘王’的称号,那便不能再拥有私兵,此时还敢再提扩兵,嫣然是有点不把帝王放在眼中,硬抗的意思。
别说林泽觉得这些藩王有点嚣张。
就是其他考生心里也非常复杂,藩地说是大稷的人,其实由于长期一国两制的管理,在双方百姓心中,对方压根就是‘外国人’。
如此被人挑衅,老臣们已经习惯,可正处于中二和热血的年轻人就有点沉不住气,没忍住面面相觑,气愤的小声嘀咕了几句。
“藩地现在不是藩候了么?侯爵又不能拥有私兵,扩兵想造反呢……”
“就是,藩地不过一点旱情,明年可是北旱西涝涉及好几个省的大灾,这会把银子给了藩地,到时候咱们怎么活,有点不要脸啊……”
这些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安静的大殿中却是足以让正常耳力的人听到。
皇帝淡笑着没出声阻止,朝中臣子虽觉得不妥,可陛下都没开口他们哪里敢说话,而且这种话让这些没什么身份的毛头小子说也是最好的,倒是直接一句年轻人不懂事就接篇过去。
这些话大家虽心知肚明,但还是头一次在朝堂上被点出来。
那么直接的被说‘不要脸’,藩地人面子上很是挂不住,早就猜到今日皇帝要把这群贡生当枪使,没想到这还特么真是一群‘热血小子’。
为首的齐藩王给后面使个眼神,一个小藩王得令马上站出来,怒吼,
“尔等儒生说什么呢?我们藩地子民正受天灾折磨,向陛下请求支援有何不可?小小贡生竟然辱骂藩王,朝廷就是这样对待我等功臣之后吗!”
对方到底是个‘王’,气势底气不是一般人能够比,这些贡生大多都是无权无势的贫寒学子,哪里抗得住问罪,脸色立马发白。
林泽盯着轻笑,看了眼座上并不制止的老师,拂袖上前,站出来,
“侯爷严言重了,我等贡生不敢冒犯,不过若小生没记错,陛下在几月前已废除藩王制度和称号,侯爷口口声声还称王,莫不是……想造反?”
最后三字音量之高,足以大殿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论扣黑锅,林泽从来就没认过输,东拉西扯他强项啊。
藩地之人虽有歪心,但还不至于把心思这么直白的说出来,那是落人口舌给皇帝治罪剥权的由头。
说话的小藩王马上反驳改口,“你休要胡说!老夫只不过不习惯,一时口误。”
“这种事情都能忘记口误,这位侯爷,您的心还真是蛮大的……”
林泽微微一笑,继续,“不过侯爷说藩地灾情之事,小生觉得朝廷确实有责任管管,都是大稷的百姓,不能厚此薄彼。”
“哦?你有何见解?”
众位藩王拿不准他这话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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