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到底是做什么的?报复吗?”
他以为她泄愤完,就能回到从前,可人居然从来没想过。
后宫风印的钥匙,这就是在提醒他,面前这个人,不是他能随便动的。
手下力道越来越重,沈落只觉得下巴快要被捏碎,她咬着唇,死活不想再人面前露怯,愤愤的瞪着人。
两边就这么僵着,过了好久好久,久到烛火“啪”的一声,跳跃了下。
聂穆看着人唇角咬破,鲜红鲜红得,刺眼的很,最终他败下阵来,缓缓松手,指尖轻颤,就这么看着人。
她第一天的时候没拿出来,被罚的时候没拿出来,要嫁妆的时候也没拿出来,却在今天……
终于忍不下去了吗?
聂穆无力的趴在人肩膀上,低沉的声音带着轻.颤响起:“他是皇上,无情帝王家,没听过吗?”
沈落嘴角勾着,昏暗灯火下,微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肩膀上的人:“不是帝王家的,就不无情了?”
“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你明明曾经……”
沈落扭过头,看向外面,月光铺撒,缥缈的向在替上辈子沈落说一般:“因为她很痛,就算仿佛毫不在意,她依旧很痛,痛到不想再看到你们。”
聂穆浑身颤了下。
“她不争不抢,安安分分,可没人放过她。”
“被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背叛。”
“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冷漠相待。”
“口口声声说要护着的人,却不肯维护她一下,只想着如何委屈她。”
沈落收回视线,微垂眼眸:“聂穆,你有你的处世之道,你想让全部人和睦相处,其乐融融。”
“可你们这是在压榨我的基础上!”
聂穆怔怔抬头,那一双眼三分嘲讽七分凄凉,勾起的嫣红唇角带着仿佛终于让他们难受的畅快。
“你现在好好看看,我不想被你们压榨后,你的后宅到底是什么样的!”
“沈……沈落……我没想压榨……”
沈落唇角继续勾着,却带着微颤:“聂穆,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在沈家的时候,我要担心主母看我不顺眼,随便找个借口处置了我,可至少那时沈家权势滔天,我还可以靠下。”
“但沈家落败后,我无依无靠,被你杀气腾腾的提了出来,我以为我死定了。”
“后来霍萧封我为郡主,我又怕等我失去作用后,我会狡兔死,走狗烹,或者有人贪上我郡主头衔和那点食邑。”
“他让我入聂家,我一开始高兴过的,这至少证明我以后可能可以好好活着,所以,我进聂家后,我安分守己,我上交所有钱财,乖乖听着聂老夫人的话,她说东我不敢往西。我就想换个安稳生活。”
“我不是个有大智慧的人,跟人玩心机,我只有被玩.死的份。”
“这样的沈落,只能费劲心思在所有人面前装的乖巧温顺。”
聂穆撑在墙上的手渐渐放了下来,看着面前倔强的女子眼角闪过泪光,似乎憋了多年的委屈此刻终于可以宣泄下,可以毫无顾忌的来刺他,不管他会被刺的多严重。
沈落靠在墙上,出着神,无力笑着,聂穆忽然想叫她别笑了,可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后来,沈茵回来了,同为沈家女,她又是嫡长女,处境更艰难,但她有你护着,她什么都不用装,可以活的肆意妄为,可以跟你发小姐脾气。”
“陈青虽为丫鬟,心思阴沉,但她有你真心爱护。”
“聂穆,只有我……”沈落哽咽了下,“只有我,从头到尾,在聂家孤身一人,人家随便怎么欺负都可以。”
“陈青毫无愧疚的拿我的死当踏板。”
“唯一有着血缘的可以反利用我的死来争宠。”
“聂老夫人估计在我死后可惜自己少了个可以吸血的人。”
“你……”沈落嗤笑了下,“理所当然的觉得我就该这么乖,就该这么委屈求全,就该这么任人欺凌,然后换来后宅表面安宁。”
“聂大人,朝中重臣,战功赫赫,吸着一个什么孤苦无依的女子的血那么久,你居然还怒其不让你们继续吸血?”
“所以,你觉得皇上不会让你失望?”聂穆退了两步,低沉暗哑的声音弱到几乎听不见,心头被刺的很深很深,仿佛曾经被他忽略的东西现在全部被血淋淋的摆在他面前。
他们全在欺她,在她惶惶不安的时候。
沈落摇了摇头,神思缥缈了下,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但至少他现在不会,他会怕我在你这吃不饱,会无聊,怕我会冻到,还会怕我长歪了,到时候回去欺负他。”
沈落忽然想起那日,她亲身上阵,去搅人好事的时候,那一个火急火燎,气势汹汹来训她,结果傻乎乎的被自己哄走的模样,忽然的笑了下。
聂穆身形微晃,看着人在他面前难得笑的如沐春风,可已经不是因为他。
她以前曾经在他面前笑过的……
大婚之日,盖头掀起,红烛晃动,女子瑟缩着,可听到他说会供着她得时候,她立马笑了,一旁红烛映衬下分外乖巧懂事。
落日余晖,她无聊起舞,被他发现,立马战战兢兢,他夸了一句后,那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喜悦,就着落日余晖,分外夺目。
“你……”聂穆喉咙哽咽了下,仿佛塞着什么东西,一句也说不出来。
沈落回神,冷淡的看着人:“明天之前,我要我的嫁妆已经入宫,聂大人,你敢阻止一下试试!”
沈落说完,甩袖就走,直出聂府大门,然后忽然跌跌撞撞的跑起来,大晚上的,街道冷冷清清的,只有那道微乱的脚步声。
她跑了一段,把那点委屈跑的差不多了,才停下来,淡淡着:“这事别告诉皇上。”
两暗卫不明所以现身。
“姑娘?”
沈落抬了抬头,揉了揉脖子,出了个神:“我已经够给他添乱了。”
她虽然没问,他也没说,可现在他在朝堂上到底顶着多大的压力,她,还是能猜到的。宁洛舟本就是有血统这种东西存在,他就这么被摆了一道,朝中早就人心涣散了,他选秀,除了藏她外,还有拉拢朝堂的作用。
这种时候,他不可以再在她跟聂穆间选一个了。
沈落缩了缩身体,外面还是有点凉的:“把我送到赵大人那去。”
赵中安半夜听到门口有人找到,狐疑的披了件外袍出门,后门口,一人影蜷缩在地,两暗卫站立一旁。
“姑娘?你?”
“喂,还要我这个跟你貌似没啥关系的女儿吗?”
夜深人静,寒风瑟瑟的,赵中安呼吸忽然重了下:“进……进来。”
沈落起身:“哦。”
“你屋子还在收拾中,今晚将就下,明天去采买。”赵中安带着路,语气微急。
沈落垂头:“哦。”
赵中安推开门,两手放门上,想了想:“还……还需要什么吗?”
他没养过女儿,突然一下子过来,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养。
沈落揉了揉眼:“没了,我就想睡一觉。”
赵中安声音落寞了下:“好。”
第二日
霍萧一大早的,目瞪口呆的看着几个侍卫抬着一堆金银珠宝进来,他一手摸着箱子,冰凉触感传来,心头微动:“她……她这是把自己嫁妆给抬进宫了?”
严辞:“……”
他是不是忘了,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宫里抬出去的,他到底在激动什么?
霍萧心情平复了下,眉头这才皱起:“她怎么突然把这抬进宫了?”
底下暗卫想了想,他们还是得说,毕竟他们是皇上养的人。
“皇上,沈姑娘昨晚跟聂大人吵了一架,然后就让属下们把东西带进宫,至于沈姑娘,她昨夜就去了赵大人府上!”
霍萧心头猛的一跳,吵架?聂穆向来理智,却跟她吵起来,代表这不是小事。
聂穆人高马大,他家落不得被欺负死?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通知!”霍萧已经想到,人昨夜到底有多无助,没准趴在被褥里瑟缩着身躯,默默流泪,结果他抱着小黑睡的舒舒服服的。
两暗卫:“……”
帮那一个搬完嫁妆,就这个点了。
霍萧心头揪着,大晚上的流落赵中安府上也不回宫,这是不想让他知道什么。
他抬步就走。
他的落正无依无靠,等着他的肩膀一用。
等着霍萧急急忙忙跑到赵中安府上,府上下人困惑着:“皇上,我家大人一大早就已经带小姐出门了。”
霍萧:“???”
霍萧视线挪向下人怀里的猫,下人反应过来:“回皇上,这猫是大清早一侍卫给的,它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叫,我们府上没养过,也不知道怎么办。”
赵中安府中节俭,下人就那几个,各个忙着,实在没空搭理这只矫情到一定境界的猫,给它吃什么它都不吃,就一个劲惨叫,仿佛他们虐待了它一样。
正好,这一位看起来很有兴趣?
霍萧:“……”
它好像饿了。
“皇上。”下人很有眼色的把烫手“山芋”给递了过去。
霍萧鬼使神差的抱了过去,霍霍“喵喵”叫个不停,霍萧低头,看着这只东西拿爪子挠他衣服。
霍萧:“……”
朕好像不是来哄你的。
霍霍凄惨叫着:“喵喵喵。”
霍萧:“……”
朕好像也不是来抱你的。
小风吹过,衣摆微飘,怀里霍霍挠着衣服,霍萧凄凉的站着,望着街道尽头。
外头,某人买东西买的忘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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