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哭过之后,只剩开心。
孩子们也很高兴,兴奋的小手小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直到听见茅厕里压抑的呕吐声,孩子们才意识到不对劲。
槐树很聪明,很快猜到了怎么回事。
他让二豆去找唐玄,自己留下来照顾司南。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们已经非常信任唐玄了,并且自然而然地把唐玄和司南捆绑到一起。
——师父出了事,找燕郡王就对了。
唐玄来了之后,司南还不肯承认,打算嘻嘻哈哈地敷衍过去,还说要给他们做大餐。
结果,看到砧板上的肉,又吐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装不下去了。”
“我承认我没见过死人,尤其是这种恶贯满盈的死人,快吐死了。”
司南捂着肚子,虚弱地瘫在躺椅上。
唐玄锁着眉心,随手拿了块木板,用箭尖唰唰刻上几个字,交给槐树,“带着我的帖子,去御医署把王医官请来。”
司南都要笑死了,“省省,拿着块木头当名帖,非把老医官气死不可。”
唐玄摸摸他的头,“怎么这样还能笑出来?”
“坏人死翘翘,当然要笑了。”司南转了转眼珠,“不用请医官,请顿大餐。吃了我那么多顿,今天给你个机会回请一顿。”
看着他乐观的模样,唐玄也不由笑起来,“好。想吃什么?”
司南顿时精神了,“要吃凤仪楼的特色菜,一样来一份,得够咱们全家吃才行!”
唐玄点点头。
他喜欢“全家”这个称呼。
“还有冰块,把你府里的冰块搬一盆过来,再买些新鲜瓜果,咱们做水果冰沙!”
唐玄继续点头。
他也喜欢“咱们”这种说法。
司南摸着肚皮,喜滋滋,“天太热,我要歇两天,不去摆摊了。”
决不承认是那片地方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唐玄垂眸,看着他撩起衣裳,白生生嫩乎乎的小肚皮将露未露,喉咙发紧。
温热的掌心不由贴了上去。
司南肚皮一颤,“干嘛?”
“帮你揉揉。”唐玄一脸正直。
司南打开他的手,“我是反胃,又不是肚子疼,不用揉。”
“那就揉胃。”唐玄把手往上挪了挪。
“说了不要。”司南想跑。
“你要。”唐玄将人压住。
司南炸毛,“不要!”
唐玄软下嗓音,“乖些。”
不常表露温柔的男人,突然这样说话,就像带着魔力,把人定住了。
司南挠了挠耳朵。
耳朵不听话,自己红了。
孩子们默默地窝到大枣树下。
就……等着吃大餐好了。
***
难得歇上两天,司南也没闲着,做了一大堆吃食,风风火火地去看二郎。
孩子们跟他一起。
司南骑着大三轮,拉着小火锅。
槐树骑着小三轮,带着一串小崽崽。
两辆小飞车拉风地跑过御街,不出意外地引起围观。这次,人们讨论的话题不再是三轮车,而是车里的孩子们。
昨晚,汴京城闹腾了整整一夜,皇城司、殿前司、马兵营、步兵营全体出动,跨着大刀、握着火把,全城搜捕无忧洞贼人。
开封府连夜开衙,一个个审,一个个判,墨条用了一块又一块,罪状撂成厚厚一叠,直到天亮都没审完。
这些人办下的坏事,罄竹难书。
除了贼人,无忧洞中更多的是可怜人。有被贼人拐卖的暗娼、乞儿,还有更多遭了灾、没了家、不能回原籍的流民。
这批人的处置才是最让官府头疼的。
如今,看着车斗里的几个小豆丁,人们纷纷议论起来,猜测司南会不会养他们。“会,这些天不也养下来了?司家小哥和他老子一样,心善!”
“还是太年轻啊,不知道养家的苦,过两年娶了媳妇生了娃,哪里养得起这么多人?”
“害!带着这么一群拖油瓶,哪里有小娘子愿意嫁他?”
“……”
好话坏话掺合着,一并飘进司南耳朵里。
司南啧了一声,要不是怕吓着孩子们,一准儿告诉他们,哥不用娶小娘子,有个汉子就够了!
孩子们的小脸纠结地皱起来。
师父哥愿意养他们吗?
如果少吃饭、多干活是不是机会大一些?
如果师父哥养他们的话,会不会像这些人说的一样,娶不上媳妇?
瞧着车斗里焉头焉脑的小豆丁们,司南笑笑,朗声道:“孩儿们,挺胸、抬头!”
“是!”孩子们条件反射地大声应道。
“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预备,唱!”
“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洪湖岸边是家乡……我家住哪儿,你呀嘛管不着,反正也不吃你家粮……”
孩子们最初到茶汤巷学武,没少被人指指点点,司南就教他们唱了这首歌。
如今,孩子们一个个抬头挺胸,奶声奶气地唱着,可认真了。
那些嚼舌根的,脸都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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