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萱儿有极大的自信可以成为郡王妃,可是,接连几天都被魏氏拘在府中,不能出门,连唐玄的面都见不到。
范萱儿求了两回,魏氏被她吓怕了,一听说她来了,立即躺到床上装病。没有长辈领着,她就没办法独自出门与人结交。
范萱儿把自己比作话本里的女主角,命途多舛,需要男主角搭救。
还学着女主角的样子一只胳膊搭在窗棂上,看着外面的花花草草,默默垂泪。
丫鬟见了,忍不住劝:“娘子这是何必呢,既然郡王对您没意思,不如歇了这个心思,嫁给二郎君!”
范萱儿叹了口气,柔柔弱弱道:“二表哥固然好,终归配不上我。我自小养在钟鸣鼎食之家,跟随宫里的嬷嬷学规矩,为的便是管理后宅,协助夫君,做个人上人。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苦练那些琴棋书画、点茶插花的本事?”
“都说‘十年习得琵琶技’,我用了五年便出师了,全江宁没一个不夸的。家里那么多姐姐妹妹,论才学,论相貌,没一个比得上我。”
说着,便娇娇柔柔地抬起手,拔弄了一下旁边的琵琶,尖利的声音,吓了丫鬟一大跳。
丫鬟干笑道:“娘子的才学和相貌自然是不错的……”
如果不抹厚厚一层粉的话,或许可以称得上清秀。
范萱儿自恋地轻抚着脸颊,“母亲说了,我生来便是要嫁入王侯之家的,凤冠霞帔,光耀门楣,若是自甘堕落,草草嫁个军汉,如何对得起母亲的在天之灵?”
丫鬟嘴角一抽,“二郎君一表人才,年纪轻轻便封了护国将军,怎能说是区区军汉?”
范萱儿微微一笑,“和高贵清俊的燕郡王比,他就是区区军汉。”
丫鬟无奈,“可是,燕郡王也没瞧上您啊!”
“他只是一时没想通罢了。我身后是江宁范氏,爹爹留给我万贯家财,娶我进门,我定会助他结交权贵,实现抱负。别说小小一个郡王之位,就算是一字亲王,将来也能助他摘得。”
丫鬟吓了一跳,忙道:“娘子,可不兴乱讲,国朝最忌讳这个。”
范萱儿瞧着她,姿态高高在上,“看,想都不敢想,你就只能一辈子当个奴才。”
丫鬟鼓了鼓脸,小声嘟囔:“您倒是心大,还是不是被主母拘在家里,出都出不去?”
范萱儿目光一黯,“姨母只是一时想不通罢了,她又没亲生女儿,我嫁得好,于将军府又有何坏处?”
顿了片刻,有了主意,“柳儿,你去小厨房炖盅燕窝给姨母送去,就说是我孝敬她的。找个机会,跟她说我近来日日忧思,对窗垂泪,眼瞅着就要病了。”
“……是。”
丫鬟屈膝应下,没有任何惊讶的样子,显然已经习惯了。
当年,小魏氏借住在将军府,一有不顺心就用这招骗魏氏,如今又轮到了范萱儿。
偏偏魏氏心眼实,拿她们当亲人,就算知道丫鬟的话里有夸张成分,还是忍不住担心。
魏氏搅着碗里的燕窝,不出意外地心软了,“这么好的东西,她不自己留着补身子,竟给我炖了。”
草果直翻白眼,“这么好的东西,本来就是主母您买给她的。若不是她想哄您出门,能这么好心炖给您吃?”
魏氏长叹一声:“我何尝不知?可是,魏家就这么一个亲人了,让我如何硬下心?”
“要我说,就该尽快给她安排一门亲事,嫁个如意郎君,表姑娘也就收心了。”
就算不收心,那也是去夫家折腾,跟将军府再无关系。
这话确实提醒了魏氏。
她喝了口燕窝,说:“给咏儿写信,也别中秋了,下月就回来。”
草果倏地拔高嗓门:“您还没死心呢?又要让那个小白莲嫁给二郎君?”
“说得什么胡话。”魏氏白了她一眼,“咏儿向来主意多,把他叫回来我也有个商量的人。”
草果拍拍胸口,差点吓死。
魏氏骂了他两句,催着她去给狄咏写信。她自己不识字,府里的家书向来是草果代笔。
魏氏总共生了五个儿子,幼子早夭,如今剩下四个。最大的二十五,最小的十六岁,都在边关。
当年老二狄咏生下来将将一周岁就生了老三,魏氏顾不过来,是草果一把屎一把尿把老二狄咏带大的。
狄咏在几个兄弟中最聪明、最得狄青喜欢,向来是草果的骄傲。她宁可狄咏娶个知礼又孝顺的小家碧玉,也不要娶矫情又自大的范萱儿。幸亏当年议亲时小魏氏没瞧上狄咏,草果躲在被子里偷笑了好几天。
每次给狄咏写信,草果就像个唠唠叨叨的老太婆似的,洋洋洒洒写上一大张。
这回要写得更多,除了吐槽范萱儿,还说起了司南和火锅店。
整整写了四五页,这才在最后加了一句:“家里没什么事,千万别急着回来。”
半月之后,洛水河畔。
一青衫郎君驾着骏马,手臂高扬,挥舞着手中的套索,追逐一群健壮的野马。
骏马在马群中冲撞,越过了一匹又一匹,郎君神情专注,目光牢牢地盯着为首的马王。
那是一匹年轻的小马,看样子刚刚当上头领不久,还不太懂得怎样领导马群,不然也不会没头没脑地闯入西北军驻地。
郎君并不急,耐心地等着机会。
脚下是潮湿的滩涂,再往前,河水略显急促,马王有一瞬间的迟疑。
就是现在!
郎君手臂一挥,绳索飞甩出去,好巧不巧套在了马王颈上。
马王双蹄高扬,怒而长嘶。
郎君不急不慌,紧紧握着绳索,飞快靠近。
两马并驾之时,只见他双臂一撑,飞身跃起,落到马王背上。
马王盛怒,一边四处冲撞,一边尥着蹄子,试图把他甩下去。
郎君伏下身,修长的腿紧紧夹着马腹,上身尽量压低,一只手紧紧抓着鬃毛,另一只手耐心地拍抚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年轻的马王终于把自己折腾累了,同时确定,没办法把背上那个讨厌的两脚兽甩下去了,渐渐安静下来。
郎君扯着绳索,拨转马头,踢踢踏踏地跑回驻地。
人群响起一片欢呼。
小马王也扬着颈子长嘶一声。
在骂街。
郎君拍拍马脖子,眉眼飞扬,“大哥,你瞧这马怎么样,配不配得上小四的生辰礼?”
狄家大郎沉稳地点了点头,交给他一封家书,“草果姑姑写给你的,盖了红戳,想来有急事。”
“能有何急事?左右不过又被母亲气到了,找我诉苦。”虽嘴上这样说着,狄咏还是迫不及待地翻身下马,将小马王交给亲随兵。
小兵目光热切地接过绳索,正要拍马屁,就被小马王扯了一把,瞬间摔了个狗啃泥。
众人一通笑。小马王得意了,一路小跑冲到狄咏身边,想要故技重施。没想到,被他灵活地躲过了。
狄咏看完了信,转头拍拍它的大长脸,“得了,跟我一道回汴京,给你找了个新主子。”
刚刚被许诺生辰礼的狄小四:……
说好的兄弟爱呢?
狄咏看着最后那行“千万别急着回来”,勾起一抹飞扬的笑。
阔别一年,该回去瞅瞅他的小南哥儿了。
***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
司南却忙得热火朝天。
一大早起来,他要收拾好几个孩子,送他们去学塾读书。
上午,要跟礼部官员接洽,商量中秋宴相关事宜。
下午又要匆匆赶回火锅店,听取一天的情况,还要接待有意加盟的掌柜。
加盟的铺子不下上百家,事先说好的签约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司南还没确定选出哪十家。
——他低估了自己的号召力,一早放出话去,今年只签十家。
唐玄也在忙,一边忙着查私盐案,一边严查京城治安,有时候还要亲自去城门巡逻。
两个人只有傍晚的时候才能在司家小院见一面,吃顿晚饭,喝喝茶。
司南无论白天多累多烦,往灶台前一站,心里都是踏实的。
唐玄不管多忙事情多紧急,都会按时回家吃饭,见司南。
这顿晚饭已经成了两个人无言的默契。
槐树如愿进了厢军,上午在营中训练,下午去学塾读书。
司南时不时就让他带些小火锅送给营中的兄弟们,因着这个,新兵常常遭受的欺负槐树没受过,还落了个好人缘。
为了加盟店,司南又招了一批人,统一交给刘氏和崔实培训。
外卖小分队也壮大起来,从最初的十人小队变成了上百人的大队,原来的十个队员都成了队长,每人带着一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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