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晓得宴后,那林侨顺却将胡沁雪堵在了园里说了些胡话,若非有人来往着,恐怕就要被他上|下|其手了。
小沁雪眼目前看着虽是千娇百宠的,但前首十年在京里亦是受了好些委屈的,没个亲娘在旁,她爹又是个医痴,无人与她耳提面命的,此番受了这般委屈,亦是如往常一般自己哭着忍过去了。
望着小姑娘那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虽她未明说,但江春自是能想象那癞子是如何荤言荤语吓唬她的。她既心疼小姑娘一直以来受的委屈,又恨她软弱,这种事情自是要与自家亲爹说的,“落魄胡”就她一个独姑娘了,这个主自是会为她做的……不行也得往亲祖母那儿告状啊,光自家蒙起被窝来哭算什么?!
唉,罢了,罢了,小姑娘从小就没个女性长辈在旁教导的,又天真浪漫,这番也算是让她见识一下人性的肮脏,毕竟还未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
于是江春只得抱了她肩膀,轻轻捋着脊背,待她哭得歇下来了,再好言好语教她以后若再遇着他定要躲得远远的,少不了得去至亲长辈面前求个公道。
“那,那我去找祖母求公道,若是让他们将计就计硬要我嫁过去怎办?祖母答应了怎办?毕竟他是祖母后家的血脉……”原来这是小姑娘的担忧。
“胡姐姐你还不相信自己祖母吗?她自是不会害你的,这种时候她老人家定会为你做主的,现今女子可进学可做官的,又不是被他戏弄一遭就得非他不嫁了……大不了你还可自立女户啊,难道还会怕了他们?”
其实她心内也是打鼓的,女人嫁人了不忘拉扯后家实属正常,只不晓得胡家这位老太太会不会是那种能将亲孙女“补贴”回去的人物……但至少要教她立起来,光躲着哭有什么用。
小姑娘含|着泪点了点头,江春松了口气。这丫头也太过天真了,可能就是缺少女性长辈的教导,果然是“没妈的姑娘像根草”啊!后世不乏这样的例子,从小没有母亲的女孩子,总是更容易受欺负,受了欺负都要么忍气吞声招致更甚的欺侮,要么解决不当,最终误入歧途……自己以后少不得要多看着她点儿。
两人说过事由,江春用帕子给沁雪将眼泪给擦净了,方挽着手往珍馐堂而去。散学的学子早吃得差不多了,珍馐堂里只三三两两几个人。江春先将胡沁雪给按到位子上坐定,自己拿着两人碗筷去盛饭。
今日的素菜只一个豆汤与菘菜了,荤菜还剩几片凉了的五花肉,两人端了碗,对面坐了正吃得没滋没味呢,却是有人坐江春身旁了。
“你们怎现在才来盛饭?九章散学散得蛮早啊……”“吃那么点儿可能吃饱?”这后一句明显是问胡沁雪的,因为小江春的饭菜都满得跟座小山似的了……
“多谢夫子关怀,学生能吃饱。”胡沁雪肿着两个大核桃,红着脸颊道谢。
原来是上午九章科的窦夫子,还能记得她们俩,看来坐前排果然能混个脸熟。
江春也将小脸从饭菜堆里抬起来,缓了一下,“夫子安好,学生无礼了。”
那窦夫子方将眼神转到江春这边,道:“你以前学过九章?观你课上倒有两分轻松自如。”
江春:……你倒是认真,连这个也观察到了!
“回夫子,学生只跟着家大人算过简单的粮菜买卖。”江春实话实说。
“那亦是不错了,只不晓得你家里是作何买卖的?”窦夫子也好奇起来。
江春只得又将自家种田养猪卖菜的经历简单说了下,窦夫子不甚感兴趣的样子,只着重询问了胡沁雪家庭营生各方面,她倒是乐得夫子与自家搭话,恨不得一股脑全倒出来。只江春略觉着有两分怪异之感。
此事只作插曲,略过不提。午食后短休半个时辰,就到下午的六艺了,女学生往琴室去学了些各式礼节的基本常识,男学生则往后山去上骑射之课了。
饱餐一顿后,江春又将《大学》《论语》背了几遍。都说“熟能生巧”,因她本就不是天赋异禀之辈,自知自己若要出头,就只能靠“勤能补拙”了,故在背书自学方面她是毫无怨言的。
背完了书,找到一根小指粗的竹节,照着昨日的法子,沾了水在地上练字,时间倒也过得快,才不消好久呢,天又黑了。
胡沁雪受她影响,也将新书翻出来看了看,只可惜她是个读不进去经史子集的,才将看了一刻钟不到就开始打瞌睡了。
江春看着她那经风一吹肿得更厉害的双眼,叫醒她让她往床铺上睡了,自己也再看一会儿就不再熬油费火了。
第二日,丙黄班的学生们迎来了第一次“正课”——经义。负责讲授的是一位五六十的老夫子了,姓张,可能是前半生教学生涯已经耗光了他的洪荒之力,给这些新入学的小学生们讲起来就无甚热情。
好在江春是熟背《大学》《论语》的人了,他讲的要觉得有道理的就记在手札上、书上空白处;若是自己不敢苟同的,她就当耳旁风……倒是给张夫子留下了好印象。
身旁的胡沁雪,刚开始自是全神贯注专心致志的,不过一刻钟,就开始“小鸡啄米”,江春在桌下轻轻动了动她,方将她惊醒过来。认真了不到一刻钟,又开始会周公。江春再轻推她一下,又能勉强抖擞个一刻钟……如此往返,一上午的课就在她间歇性“小鸡啄米”中度过了。
江春:……昨晚你睡得挺早啊!
眼观后排学生,除了徐绍、胡英豪与那日的勤勉少年,也就只零星几个人在认真听了,其他人要么点头会周公,要么都在低头自玩自得,就是那班花林淑茵也在打瞌睡了……只能说这位张夫子的授课,真的有利于睡眠。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论班花母亲种种行径的话,看她打起瞌睡来也是赏心悦目的,班花就是班花啊。
好容易熬到散学,胡沁雪松了好大一口气,午食后休息了半晌,才终于找回两分精气神来。
下午的诗画课众人跃跃欲试,有与那甲级、乙级学生相熟的放出消息来,道丙级诗画课由顾华琅夫子教授,而这位顾华琅夫子的另一重身份就是馆长夫人。相传顾夫子当年在汴京亦是风流人物呢,仰慕她的儿郎更是不少。
待见着了夫子本人,江春觉着传闻该是属实的。这位夫子已是四五十岁的年纪了,但端看外貌定以为她只三十出头呢。只见她体态微丰,一身烟云蝴蝶孺裙,外披一件碧霞云纹褙子,将她身材衬得玲珑有致,皮肤白皙,笑起来眼角略有两丝纹路,与眼含的秋波浑然一体,实在是女性魅力十足的妇人!江春个连个子都没长高、更别提发育的女娃,其羡慕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顾夫子有一把如流水般缓缓的嗓音,不同于一般女子的莺声燕语或是靡靡之音。即使是简单的“作诗基本功”这般枯燥乏味的内容,亦被她讲出一股娓娓道来的感觉,别说男学生了,就是女学生亦是听得全神贯注,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什么动人的风景。
待课后,林淑茵上前与夫子探讨,当然,主要是拿了自己的诗作“恳请夫子指导”时,江春才发现,与顾夫子比起来,“班花”就少了那浑然天成的女性气度,反倒多了两分呆板与矫揉之态。
江春感慨: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哪!
直到晚间,两人躺床|上了,胡沁雪仍在滔滔不绝品评各门夫子。一句话概括:张夫子是催眠师,顾夫子是德艺双馨才貌俱佳,而窦夫子……自然是英俊潇洒,少年有为。小沁雪红着脸吞吞吐吐,总觉着找不到言语形容。
江春内心抹了一把汗,小丫头你才十二岁呐!别以为黑灯瞎火的我就看不见你那猴屁~股似的红脸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小鹿乱撞的内心!好歹你也是京城长大的姑娘哪,长点见识好吗,他那样的男子怕是用脚随便一扒拉都能有一堆的!反正她就是对那窦夫子没好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不过转念一想,都是青春少女走过来的,谁又没萌动过呢?在自己那年代,只要来个年轻帅气点儿的小老师,女学生都会小鹿乱撞一番,当然,比胡沁雪大胆的也多得是,不然哪来那么多师生恋?
江春相信,少女沁雪的萌动,不会持续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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