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虎皮(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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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丞芳却是有些失望道:“唉,为师与他倒是好些时候未见了,还想着若你与他见过就好了,告诉为师他现今在何处,我也去寻上一遭,好生叙叙旧。”

江春有些“愧疚”地道:“对不住夫子,学生未曾见过哩。”

心内却有些嘀咕:这哪有亲兄弟不知他来了金江的,算上去山上寻他们那一回,整个九月间窦元芳少说也在金江待了好几日,他哥哥窦丞芳怎会不晓得?除非他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来过金江……

那自己没把他说出去,该是做对了?

但随即,窦丞芳又笑着安慰道:“未曾见过也无妨,你二人且随我来,既世贤与我也算师徒情分一场了,自是要为他奔走一番的。”

他能为杨世贤奔走,江春自是替朋友开心的,虽不耐烦杨留芳,但仍是跟了去。

待他三人来到教管司上头那间屋前,江春才知道他果然是来寻馆长的。

见了馆长,那杨留芳倒是未再哭了,只又恢复了先前在甲黄班门前的畏缩样子来,低着头目不斜视的。

江春愈发觉着这小姑娘不是省油的灯了,各种害羞、气愤、愧疚、伤心的表情无缝对接啊!

望着窦丞芳领了两个“女学生”进了屋子,馆长一脸不解道:“丞芳今日无课?可是有甚事?”因着窦家的关系,念章馆长对窦丞芳倒是颇为客气。

只见窦丞芳先行了一礼,才道:“丞芳今日冒昧来寻馆长,原是受人所托,欲问一下馆内甲黄班那名叫杨世贤的学生……”

他话未说完,念章馆长眉头却已皱起。

“无规矩不成方圆,那学生既有瞒在先,被家人揭发,我也只能秉公行事……”

“不不,馆长大人,我哥哥他是个闷声不吭的,怕是未与你说清楚,半月前不在了的祖母并非我们亲祖母,只是十几年前祖父续娶的罢了……这守孝丁忧怕是不需的罢?”杨留芳在旁插嘴辩解。

果然,馆长的脸色瞬时就有些不好看,并未给她一个正眼,只盯着江春与窦丞芳瞧。

窦丞芳也不说话,拿眼来瞧江春,示意她上前解释。

江春|心内抹了把汗,凡是居高位者,即使外人瞧起来再如何开明讲道理,被人这么打断话题也怕是不爽的。这杨留芳“聪明”劲头又用错地方了。

其实此处还有些渊源的,这位馆长的生身母亲就是父亲娶来的继室,从小听了母亲不知多少抱怨,自是晓得继室夫人的难为之处……而杨留芳口下对其继祖母却是有些不甚尊重的,不论这位尤氏真实品性如何,他自就是有些不喜的。

她悄悄清了清嗓子,上前两步去,先行了一礼,方道:“馆长,学生甲黄班江春,此次贸然前来还望您见谅。只是再有七八日就到升学试了,班内众生对世贤兄甚是挂念,皆盼着他能早些归馆……故学生才冒昧来打搅您……”

班内众人挂念杨世贤倒是真事。这年纪的友情都还是纯粹至极的,少男少女们喜欢杨世贤的理由很简单——他勤勉好学,成绩优异,为人谦和。

凭心而论,杨世贤虽是个懦弱性子,永远一副不敢惹事的样子,但目前看来,这都是家庭环境所致。在继祖母眼皮子底下长大,生怕走错一步、说错一句话给爹娘惹来风波,直到父亲去世,更加唯唯诺诺,唯恐给寡母惹麻烦……明明功课样样拿手,长得也算一表人才,却只敢躲起来过日子,美其名曰“避其锋芒”……也委实是个可怜人。

只他可能至今还未想明白一个道理:自己明明已经够小心翼翼,够努力了,为何旁人还是不肯放他们母子三人好生过日子。

很多时候不是你想安静过好自己就行了的,尤其他现今已成了杨家大房唯一的男子了,若还是这般唯唯诺诺不敢出头……有时候真是“人善被人欺”的,你自己不厉害些,亮出你的本事与獠牙来,旁人只当你就是这般好欺负的,岂不闻“柿子专挑软的捏”?

为了这样的朋友,她愿意替他想法子。

于是江春又定下心神,将自己从杨留芳处听来的杨家恩怨给细说了一遍,说完也不催馆长,只乖乖在旁站了。

馆长听完这番纠葛,却并不急着表态,只道:“你这话是何处听来的?可做得准?”

江春愣了一下,老实答道:“是这位世贤兄的妹子说的。”指了指杨留芳。

馆长皱着眉,眯眼望着正前方,也不说话,不知在想些甚。

江春与杨留芳自不敢多话,倒是那窦丞芳嘴角笑意不明。

半晌后,就在江春以为馆长要睡着的时候,他终于张了口:“若果真是另有隐情也就罢了,但杨世贤却未与我说过的,这馆里处分皆已下了,不知要怎收回?况且那日事情闹得有些大,若是传到县太爷那边去,我该如何交代?”

杨留芳眼里的亮光一下就没了。

江春也有些失望,但馆长既然放话在这了,她也不好再强人所难,这事除非闹到官府去,不然就是以馆长的最终处罚结果作准了的。

但又未彻底失望,馆长的意思是,有些气恼杨世贤当日未与他道出实情?

那若是让他来认错道出实情来,馆长的处罚是否可以收回或者减轻一些?至少让他先将这升学试给考了罢。

依江春平日对馆长的印象来看,他也并非那独断专行之人,况且,只要是校领导,无论古代还是后世,对升学率都是难以抗拒的,对于能够提高学校或学馆升学率的好学生,他们都会尽量网开一面的?

她愈发觉着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还得杨世贤自己来解释才行,故打定了主意待会儿叫上几个同学,与杨留芳一道回家去,找了杨世贤当面再合计一番。

哪晓得,她在心内好生想着法子,那窦丞芳却是冷不丁来了句:“馆长,我也知这事令馆长为难了,只是……”

三人皆被他这未尽的话语给吸引了,馆长不出声,只拿眼望着他。

“其实这事也是我那兄弟为难你了,十三也是一片好心,只知世贤是个好学生,却不知这般为难于你……我这做兄长的于心不安。”窦夫子脱口而出。

“十三”就是窦元芳了。

江春睁大了眼:这事与窦元芳何干?他压根就不知有这回事好吗?她都已想好如何行事了,他又这般扯了窦元芳的虎皮……本就与他无关,还硬要将他拉进这场乌龙事中来……她有些替窦元芳不值。

况且,前世摸爬滚打过几年的江春自是懂得:这欠了的人情,总得还回去的,况且是窦元芳与馆长等官场人士……她不相信窦丞芳会不懂这道理。

眼见着馆长脸色倒是不再阴晴不定了,好似能与窦元芳扯上关系,颇为乐意似的?杨留芳倒是也有些欢喜的,只两眼放光地望着窦丞芳。

看,好话歹话也你全说了,人情你做了,好处你占了,实际却是拿了窦元芳的面子借花献佛?

江春张了张嘴,想要替窦元芳开脱两句,说他并不知情,只是他们情急之下“狐假虎威”的行事……但馆长已有些不耐了,指着她两个道:“你们先回学舍去。”

被撵出了门,江春就有些闷闷不乐,这窦丞芳怎非得扯上他弟弟窦元芳呢?看这样子,两兄弟关系有些微妙……

她又暗自责怪自己:窦元芳对自己这般好,不止救了自己的命,还大晚上的来给自己送雄狮犬,自己居然未帮他说两句话,任凭窦丞芳扯虎皮……想着愈发郁闷了。

就连身后的杨留芳唤她,也未听见。

至于杨世贤的事,既然窦丞芳皆已扯出这张大虎皮了,那自是能解决的。

只她愈发郁闷了,就连她自己都未曾想过要找窦元芳帮忙呢,窦夫子居然就……

这份郁闷令她浑身不得劲,以至于第二日杨世贤归来,她也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其实她还有些隐忧,这官场之事不好说的,这次用了窦元芳名声欠下人情,以后总得有要还的时候,若是在他力所能及氛围内也就罢了,若是超出他官位职责之外……不就是给他挖了坑吗?

当然,她也不知他当的是什么官,总也找不着机会问……

此时的她,万分怀念后世的通讯技术,虽然见不着窦元芳本人,至少打个电话与他说一声,令他留个心眼总是好的……现在,她就是想写信告知一下也不知该寄到何处去。

她只盼着这场莫名其妙的人情债,莫与他惹上麻烦才好。

不行,她还得写封信提醒窦元芳,令他小心自己哥哥,他这般恨不得将他推出去作挡箭牌的架势,两人怕不是亲兄弟?

然而,她不知他现在何处。

怀着这满腹心事,江春过完了“高中”生涯的最后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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