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屼立在她的身后,比她高出一头还要多,她的发髻已散开,用红缎将一头黑发松松的束在身后,发量颇多,浓密柔顺,他把视线从她的发上移开,移到堪堪够着锦被的玉指上,那指尖白如嫩笋,圆圆小巧的甲盖上透着淡淡的粉,因着举高的手臂,金丝勾边的嫁衣袖子松松堆在手肘处,皓腕凝霜雪。
她似乎够不着,站着小杌子上使劲颠了颠脚跟,依旧无用。
“我来。”燕屼垂了下眸,淡声说。不等姜婳回答,他站在她的伸手,伸长手臂,轻而易举的将竖柜上方的锦被取下。
姜婳转身从小杌子上跳下,香腮微酡,含娇细语的同他道谢,“谢谢夫君。”
燕屼抱着锦被铺在外间的榻上,姜婳跟随其后,问他:“姨母的身体如何了?”
这个姨母自然指的是何氏,何氏半月前就随他下山回家中休养,今日同他一块接来姜宅,她摔着脑子,许多事分辨不清,只知是燕屼要娶妻,别提多高兴,在宴席上吃茶吃菜后,由着丫鬟送往东园那边,往后她都会住在姜宅,由着府上帮着照顾。
燕屼弯腰,一边铺着被褥一边说:“姨母已无大碍,当初还要多谢娘子求得神医帮着姨母医治,如今府中人也将姨母照顾的很好,我亦无以为报。”
姜婳轻声道,“夫君不必如此多礼,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也请夫君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姨母,夫君不是还要去参加秋闱吗,尽可放心去读书,府中一切有我。”
她对他读书不报希望,几万学子最后不过百人高中,饶是中个举人都异常艰难,何况他不算勤学苦读。她自然也不喜他太过飞黄腾达,避免往后不好相处。她是绝不允许过继,与他成亲不过一时之举,两人无情分,也算拖延之计,她今晚的试探,他的确不喜自己的,这样便好,两人相敬如宾。
这便是姜婳当下的想法。
燕屼铺好被褥,转身望她,眉目间微凉,他道:“多谢娘子,娘子还不去歇着吗?”
“正要去歇着。”姜婳盈盈一笑,“夫君贵安。”
语闭,她吹熄外间的烛光,步履轻盈走进内室,两人不过一面屏风之隔,燕屼能从屏风上清楚的望见她的身影,轻微的悉索声传来,屏风上娇小的身影扯开腰间络带,轻褪身上嫁衣,玲珑身段,盈盈一握的腰身,饱满挺翘的胸脯,燕屼蓦地闭上双眼。
姜婳脱掉嫁衣搁在一旁的紫檀木雕花衣架上,吹熄蜡烛,坐在床榻边沿脱去绣鞋,轻轻掀开锦被躺了进去,上头的桂圆红枣花生早已被丫鬟们收拾干净了,她闭眼睡下。
这一室的小夫妻相敬如宾着,姜家高墙外却有一抹修长身影屏息凝视墙内蔓延出来的古树,此人正是沈知言,他已在此站立许久,听着墙内热闹喧哗,靡靡之音,直至此刻万籁俱寂,他终于踉跄着转身朝巷子外而去。
夜深人静,唯有几处的小酒馆还未关门,他蹒跚的进了一家小酒馆,寻着小二要了几罐烧酒,坐在角落仰头痛饮,他本谦谦君子,何曾这样饮酒过,呛声连连,烧酒入口辛辣,呛的眼泪都出来了。
有些事,仿佛一旦错过,真的再无机会。
沈家人见他夜不归宿,沈老爷让人寻了整整一夜才在小酒馆里寻着他,见他醉的不省人事,忍不住摇头叹息,“这又是何必,既喜欢婳婳,为何又做下这种事情,当真报应呐。”
姜婳自不知沈知言为着她在外喝的烂醉,次日天边泛起鱼肚白,姜婳醒来,半撑着身子起来,还有些朦胧惺忪,揉了揉眼,见房内一片昏暗,唤了一声珍珠翡翠,外头候着的丫鬟立刻推门而入,是惯常伺候她的几个丫鬟。
姜婳朝着屏风后望了眼,问道:“姑爷呢?”
珍珠道,“姑爷起得早,先去东园见过何姑姑,又在前院打拳。”
姜婳唔了声,“伺候我梳洗起来,一会儿还要去跟爹娘敬茶。”
此刻是辰时,直至半个时辰过去,姜婳才打扮妥善,发髻也换成妇人可梳的发髻,她今儿梳的随云髻,髻间插着一支红宝石金步摇,因着才成亲,她选了身海棠色撒花金色滚边缎面曲裾,腰间系着金丝编络羊脂白玉的玉佩,一整套红宝石头面,脚上绣鞋亦用细碎的红宝石镶绸面,国色天香,富贵逼人。
她打扮好,燕屼才推门进来,身上穿着一套普通的青衫,他见姜婳已经打扮妥善便道:“娘子稍等片刻,我去盥洗换套衣袍就来。”
姜婳点头,端坐在玫瑰椅上,望着他进东次间,片刻中后,他换了身殷红底五幅棒寿团花的玉绸袍子,眉目疏朗,霞姿月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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