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韶总觉得,安分了好几年的两位先生最近变得怪怪的,看着她的目光都比以前灼热了许多,仿佛时时刻刻都带着算计和思量。
所幸,他们一如既往的不会伤害她,只是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在她面前突然受伤,比如在她面前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再比如说徐先生最近似乎变成了泪包,总在她面前哭诉……
钟韶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脾气暴躁的人,但最近看着这两位折腾不断的先生,除了无可奈何之外,也真心生出了许多烦躁,甚至偶尔想要把吴先生那没摔断的腿也一气儿敲断了,让他老老实实的在屋子里卧床休息算了,免得折腾个不休!
可无奈归无奈,烦躁归烦躁,该做的事情却是一样也不能少的。比如她每天依然要跟着两位先生学文习武,在此期间忍受泪包和卖蠢的双重摧残。再比如她始终没有忘记入宫那日的经历和满心的疑虑,终于找到了机会亲口问了徐文锦。
也是近来徐文锦状态不对,随时都是一副可怜巴巴要哭出来的样子,惊得钟韶看见他都恨不得绕着走,好不容易等到他情绪恢复得正常一些了,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这日上完课后,师徒两人心平气和的在昭文堂里相对而坐。钟韶偷偷观察了徐文锦一早上,发现他今日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没再做出那副可怜委屈的模样了,才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下课后也没再急着走,反倒将那日入宫后的经历对徐文锦和盘托出。
讲完了事情的始末,钟韶看了看徐文锦的脸色,见着他神色无异,这才开口说道:「阿娘领我入宫已经过去了好些时日,可那一日的事情对于我而言,依旧恍然如梦。我心有疑虑,却无人可问,先生高才,不知可否为学生解惑?」
对于钟韶所说的事,徐文锦并非一无所知。除了早知的剧情之外,事实上在钟韶入宫后的第二天,承平帝封爵的圣旨便已经送到了这所府宅,府里的所有人便都知道这件事,只是除了钟韶本人以外,所有人对此都不觉意外,反倒觉得理所当然,然后欣然接受了这个现实。
钟韶这几日犹豫彷徨,一心想要找徐文锦问问,奈何他与吴长钧因为发现了「新的攻略方法」,一下子就从偶尔不靠谱,变成了彻底不靠谱,也让钟韶的问题如鲠在喉,始终吞吐不得。直到现在,徐文锦发现好感度始终没再增长,渐渐冷静下来恢复了正常,钟韶才找到机会开口。
没有泪眼汪汪的徐先生看上去还是有几分靠谱的,他听过钟韶的话后勉强收敛了心神,端着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说道:「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但凡我知道的,自然知无不言。」
这并不是虚话,虽然徐文锦和吴长钧别有目的,但对待钟韶一直算得上尽心尽力。
钟韶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抛开了这些天徐文锦做过的那些荒唐事不想,满脸正经的问道:「我一直不知道阿娘的身份,这府中所有人都瞒着我。先生你……可是我能信重之人?」
徐文锦的眼睛亮了一下,唇角的笑容愈发柔和了,神态却是坚定:「自然可以。」他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会入府做这西席,只是因为你而已,并非为了贵妃。」
钟韶不置可否,面上却是放松了许多,她似是轻叹了口气,带着些愁容的说道:「我本没什么身份地位,阿娘将我寻来,我甚至不肯相信她是我母亲。然而几年过去,我现在已然信了这身份,但我从未想过她是贵妃。她既是贵妃,我又非皇帝的子嗣,她为何会寻我?」
这是第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曾在钟韶的心里沉浸了好几年,直到这一回俞贵妃坦诚了身份,才在她心里彻底的爆发,也让她想要一探究竟。只是她不知道,这样的问题,徐文锦会不会知道?
徐文锦自然是知道的,因为他早就将剧情烂熟于心了,根本不必俞贵妃告诉他或者派人去调查。所以他只是沉吟了一下,便道:「贵妃确实是你母亲,她寻你自然也并非无缘无故。不过以我来看,她的所作所为对于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害处,你尽管享受她给予的便利就是了。」
这话说得诚恳,但同样不尽不实,钟韶显然不会满意,于是又问:「她究竟为了什么,先生也不能与我说实话吗?」
徐文锦看着面前的小少年无奈一笑,只好将话说得直白了:「权势地位,各取所需。她想要利用你谋得权势,你自然也可以因此得利。」
钟韶沉默了一下,她已非吴下阿蒙,对于这个答案自然不会意外,却仍是沉默。就在徐文锦以为她会为了这样没有亲情,只有直白利益的回答而伤感时,她只疑惑道:「可我本是一无所有,她何必如此费劲?更何况,更何况她还年轻,将来总还会有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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