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里,陈韫玉左顾右盼,想早点见到家人,恨不得伸长了脖子,连押注盘拿过来,也没有多少兴趣。
祁徽道:“快选一个押了。”
陈韫玉瞄一眼:“一个都不知,哪里晓得押哪家?定是将银子输掉了。”
祁徽好气又好笑:“你缺这点银子吗?”
那嫁妆多丰厚,不知抵寻常的多少家呢,他心想,还扣来扣去的,不过说起来,好像没听说她去广储司看过。
可见对这些东西一点不上心,不像他最近颇是心烦,有些府的钱粮必须减免,好让百姓们休养生息,而平定叛乱,又不得不拿出军饷。另外工部那里的钱也不能少,兵部,又要造火炮,这个也很重要,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祁徽捏了捏眉心,押了卢家,跟旁边陆策道:“输了,你赔朕双倍银子。”
陆策莞尔:“臣遵旨。”
听到这句,陈韫玉一怔,这会儿又不是在装昏君,怎么还跟陆策玩这个呢?哪里有皇上跟臣子要钱的?
疑惑间,旁边成王道:“皇上仁心,臣在来得路上就听说了,连着好几个府,百姓们都在称颂皇上的恩德。不过皇上也不要过于宽厚,毕竟大梁好些地方等着银子用,不能让国库掏空了。”
“朕倒是想,奈何兵马不够,堵得东边,西边堵不上,又有何办法?”
祁舜华心头咯噔一声,祁徽这话分明就是想要调用他们藩王的兵马嘛,她忍不住朝祁成穆看了眼。
谁料祁成穆竟是道:“臣愿意为皇上解忧,不过在此之前,须得确定安越国的意图。”
这混蛋,祁舜华差点气死。
祁成穆用这种办法表了忠心,既不用立即献上兵马,也可解了祁徽的疑心,实在是一举两得。
可问题是,他用了这样的借口,自己该怎么办呢?这祁成穆简直是故意害自己,他该不是早就看他们靖王府不顺眼了罢?祁舜华额头上出了汗,勉强笑道:“我们靖王府定也以皇上马首是瞻。”
比起祁成穆,祁舜华这话可就有点模糊不清了。
祁徽看了她一眼,目光深沉。
祁舜华低下头,心头咚咚打鼓。
陈家众人就是这时候上来的,第一次那么近的看到祁徽,全都叩拜请安。
“起来罢,赐坐。”祁徽道,“不必拘束,皇后多日不见你们,颇是想念,故而朕请你们过来此地。”吩咐长青,长春,“将椅子搬过来一些,那么远,皇后如何说话?”
声音不疾不徐,在这夏日有种让人消暑的清越,许琼芝在来得路上就很好奇了,那些姑娘们问来问去,其实她自己也是弄不清楚,今日听说皇上请他们去,颇是震惊,正好看一看,陈韫玉到底是否得宠呢。
她抬起头,偷偷打量祁徽。
男人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头戴翼善冠,冠下清秀的黑眉,狭长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原是有种少年般的秀逸,然而配上那莹白的皮肤,薄薄的嘴唇,举手投足间的雍容,却又添了几分冷清,令人不可接近。
许琼芝一时看呆了,没想到这皇上竟有此等相貌,明明那日在宫里遇见,他那一双眼眸冷厉吓人,她深觉凶悍。
正恍惚间,听到陈韫玉的声音:“祖母,您瞧我是不是胖了?宋嬷嬷真是的,总说我胖,不准吃。娘,您也看看,胖吗?”
甜甜的撒娇。
老夫人哈哈笑,看着宋嬷嬷:“看娘娘告状了,你啊,以后莫再管东管西的,娘娘吃点东西怎么了?不妨事的,能怎么胖?再说,就是胖了,也好看!”
她本来担心陈韫玉,叫宋嬷嬷好好管着,然而这次看来,这孙女儿根本不用人操心,看皇上对她多体贴?只要再生个儿子,就稳妥了,那生儿子,肯定要多吃点,不能太瘦了。
宋嬷嬷笑起来:“是,老夫人。”
陈韫玉得意了,拉着罗氏的手,又揽着弟弟:“娘,溶儿,吃点心,这是我专程带过来的,就是为观龙舟的时候吃。”看向陈敏中,“爹爹,我收到玉坠了,经常拿出来看一看呢。”
听到这一句,陈敏中眼睛一热:“好,这样臣就放心了。”
爹爹居然自称臣,陈韫玉心头蓦得一痛:“爹爹……”
“阿玉,不用担心家里,好好照顾皇上。”陈敏中看她这样子,忙道,“不是要吃点心吗?别饿着了。”
陈溶已经拿了一块放到姐姐嘴边:“姐姐,我好想你呢,你先吃。”
陈韫玉笑着吃下了,也给他喂一个:“好吃罢?”
“嗯,比家里的好吃!”
“等会儿带点回去,你看这里各种点心都有。”
陈溶点点头,并不在意点心,反问道:“姐姐,这次见过了,以后什么时候还能见啊,娘总骗我,老是说下个月。”
罗氏真想把这儿子的嘴堵上,今次见到一回已经是很满足了,哪里还奢求下次。
陈韫玉也差点呛到,眨了眨眼睛,看一眼祁徽,偷声道:“可能明年哦……”明年再来观舟,她去求下祁徽,多感谢下,应该行的?
见她鬼鬼祟祟的样子,祁徽嘴角微翘,抬手摸了摸陈溶的小脑袋:“你要见你姐姐,使人往宫里递个条子就好了。”
陈溶惊讶:“真的吗?”
一个小孩子,多见下陈韫玉有什么,祁徽道:“仅限于你十四岁之前。”长大了,就不行了。
“哦,哦。”陈溶想到什么,忙躬身请安,“多谢皇上。”
规矩还是不错,祁徽勾唇一笑。
灿若骄阳,陈韫玉感觉自己也沐浴在这明亮的阳光之中,要不是有众人在旁,恨不得上去搂住祁徽的脖子,狠狠亲一口。
这等恩惠,叫罗氏也高兴极了,一时陈家众人都非常的欢喜。
祁舜华看在眼里,心道这祁徽真的很宠爱陈韫玉呢,不过这女人,原也生得出色,叫她都有点忍不住嫉妒了,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可偏偏原该与她统一战线的人,却离心,她朝祁成穆看去,却见他目光正落于水谢。
那一群人之中,陈韫玉穿着绯红的翟衣,娇艳不可方物,是个男人都忍不住看,祁舜华悄声走到他旁边:“堂哥,这娘娘国色天香,你们福州怕是没有的罢?”
福州的人皮肤颇黑,光是这一点,就比不上这女人的冰肌玉骨,祁成穆暗道,陈韫玉是美,谁见到了都会被吸引,但他心里也清楚,那是祁徽的女人。
他挪开眼,淡淡道:“再好看,终究都会凋谢的,哪里比得上手里的兵马,你说是,堂妹?我看你还是回去,好好劝一劝堂叔,别自寻死路。”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祁舜华大怒。
“也没坏处。”祁成穆挑眉,“我手里不过小小几万兵马,皇上不会看在眼里,你好自为之。”
说完了,便再不理会祁舜华了。
祁舜华气得脸色铁青,她实在不明白祁成穆为何如此,其实他们两家的兵马若放在一起,祁徽应该敌不过。
但看今日祁成穆的样子,早晚会站到祁徽的身边,那么他们靖王府真的要危险了,凭着父亲多年作为,一旦交出兵马,能有什么好下场?她拧了拧眉,看向了刚刚开始的龙舟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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