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王冷笑:“谁不知祖母最是偏疼你,我怎知你是不是早跟祖母打好了招呼,串好了说辞。”
“你未免也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为何要特特与祖母串好说辞来诓你?”
岷王不语,半晌,答应去见太后。
等岷王从太后处出来,茫茫然扫了眼前的宫阙殿宇一番,久久无法回神。少刻,桓澈迎面过来,问他究竟是谁将安妃当年的事歪曲后告诉他的。
他沉默一下,道:“是我身边的大伴赵安,不然我也不会轻信。”
他说话间又摇摇头:“不,我还是不信赵安会骗我。”
桓澈倒是有些理解岷王的心情。皇室中的皇子世子们最信任的可能不是自己的爹娘,而是身边从小伺候的内侍。就好像宦官与朝臣相较,皇帝必定更信任宦官。
桓澈命人将岷王押下去,面上神色变幻万端。
最清楚当年状况的应当是他父亲,只他父亲后来从没跟他提过这件事,约莫是不想让他心存恚怨。
实则时至今日,他也不是十分了解当年详情,但他觉着没准儿这件事还跟冯皇后有关。
冯皇后正来回在殿内踱步。
她听说岷王已经被抓,有些担心岷王把她供出来。她已经使人前往牢里打探,希望能寻见时机解决掉岷王。
但是她派出去打探的人却迟迟未归,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正胡思乱想,就见她的贴身宫女迎秋急急跑来,在她耳畔道:“娘娘,大事不好了,冯府被围了,说是要捉拿老爷去问话。”
冯氏悚然一惊,忙问端的。迎秋回道:“听闻是岷王为了将功折罪,主动供出了老爷,说他与梁王谋逆之事,老爷也参与其中。说不得……说不得眼下老爷已被带到了刑部大牢。”
冯皇后一时心慌,恼恨之下一巴掌扇在迎秋脸上:“什么刑部大牢,你知道的还倒挺多,能不能说点好的!”
她话音未落,就瞧见内侍来禀说韩夫人递牌子求见。
韩氏甫一见到冯皇后就两眼冒泪,直催她快救救她父亲。
冯皇后本就恐慌,听见韩氏哭个不住,一时头疼欲裂,怒喝道:“救父亲自是要救的,但我倒想问问母亲,当时撺掇我择一皇子扶立的是不是你与父亲?当初说得万般笃定,我还道父亲胸有成竹,谁想到不过也是胡乱揣度皇帝的心思!如今可好,父亲即将下狱不说,还要连累我!太子一早就瞧我不惯,天晓得此番会如何借此对付我!”
韩氏听来亦是恼怒,连抹泪也忘了:“我当时就说了,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夹起尾巴做人、讨好太子,二是择一亲王扶立,赶太子下台。是你自己当时说受不得冷宫的苦,一心要选第二条!怎么,合着你都忘了当初种种,如今事败,竟是责怪起爹娘来?亏得你爹还殚精竭虑为你谋划!”
母女两个争执半晌,又听一内侍过来传话说,冯家老爷已经下刑部大牢,小爷得知韩夫人入了宫,便请韩夫人并皇后娘娘一道过去一趟。
冯氏瞬间捏紧帕子,居然生出了跑走的念头。然而眼下事已至此,她又能逃到哪里。
冯氏母女两个硬着头皮一路到了乾清宫。
桓澈扫了冯氏一眼,问起她父亲参与谋逆之事,起先她缄默不语,后面听桓澈言辞越发激烈,再三狡辩,称那都是岷王胡乱攀扯,让他万不可信他的鬼话。
桓澈笑道:“冯娘娘确定?你父亲好歹现下还是国丈,冯娘娘认为我会在只有一份岷王供词作为孤证的状况下就拿了你父亲?”
言外之意,他手里另有其他证据可作证。
冯氏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忽而恼道:“谁晓得那些证据是不是你伪造的。你因着当年你母亲与我的恩怨,一直耿耿于怀,对我怀恨在心、不尊不敬,宫中人可都看在眼里!”
桓澈冷笑森森:“冯娘娘莫非日子过得太舒坦,记性也衰退了,当年先行挑事的人不是你么?冯娘娘敢问心无愧说你与我母亲的死半分干系也没有么?如今倒是一副受了千般委屈的模样,我竟不知冯娘娘面皮原来如此之厚。”
冯氏不知太子这话是何意,忽然摸不清太子究竟知道当年的多少事情,手心不住冒汗。
她蓦地掩面啜泣,哭着说要见陛下,要陛下还她一个清白。
桓澈闻言,竟当真带她去见贞元帝。
因京军哗变已平,贞元帝随后被抬回了乾清宫东暖阁。
冯皇后一入暖阁,就跪伏在贞元帝榻前,悲愤饮泣:“陛下您快醒醒,妾身知道您不喜妾身,但您向来英明严正,纵不喜妾身也会给足体面。可您瞧,太子如今非但说妾身父亲参与谋大逆,还冤屈妾身,将当年郦妹妹的死也推到了妾身身上!”
“陛下若还清醒着,定能还妾身一个公道!”
冯氏哭喊声响极大,虽则泣涕如雨,但字字句句号得清晰。
韩氏忽然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她方才还听说太子在乾清宫东暖阁附近召了几个阁臣堂官议事,如今那几个朝臣兴许尚未离开,女儿这么一闹,说不得能拿舆情压一压太子。
毕竟太子说郦氏的那一段空口无凭,而她女儿至少眼下尚是太子嫡母。
顾云容悄无声息进来,立在桓澈身侧。
不知是否危难状况都能激出人的急智,冯皇后居然使出了这一招。瞧她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皇帝面前多么得脸。这般哀泣,哭灵似的,这便是笃定皇帝横竖不会醒,借着个活死人借题发挥。
这要是被个别注重体统的老臣瞧见,没准儿真能给桓澈施压,但可惜,冯皇后注定要失算了。
顾云容想到这个嫡婆婆前世在她面前是如何刻薄尖酸、明讥暗讽的,想到冯皇后当年在郦氏面前的嘴脸,再瞧瞧她如今的可笑模样,就禁不住要感慨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冯皇后这头正闹着,有内侍来报说几位阁老询问太子殿下是否还要议事,若无他事,他们便要去票拟今日的奏章了。
桓澈命内侍将几位阁臣并六部几个堂官都带过来。
冯皇后不知桓澈此举何意,暗暗与韩氏通了个眼色。
一众臣子入内行罢礼,桓澈让他们仔细敷陈国丈诸般罪戾。
冯皇后不肯听,一面让几个阁臣莫要被太子蒙蔽,一面回头拉住贞元帝的手,恸切道:“陛下您快些睁眼瞧瞧,这世上哪有这般对待嫡母的道理,刑部那边尚未定罪,就要先行罗织罪状……”
她面朝贞元帝,站立不稳,手扶龙榻,正哭到悲恸处,无意间低头一瞥,却是蓦地一顿,浑身僵直。
她不敢置信地凝着榻上,对上一道冷厉目光,登时面如土色。
几个正不知所措的臣子抬眼一看,撒然一惊,喜不自胜,齐齐跪地,高呼万岁。
贞元帝在内侍的搀扶下缓缓坐起,对着呆若木鸡的冯皇后道:“你方才不是一直喊着让朕睁眼瞧瞧么?如今朕醒了,不如你来说说你的冤屈?”
宗承收到消息称梁王已到了倭国近海,命手下人继续盯着。
“大人,”长随韦弦踟蹰着,“另有一桩事……梁王的子孙根似乎废了。”
宗承觉着新鲜,嗤笑道:“怎么废的?莫非是那个风流王爷色心过重,被哪个看不过眼的猫狗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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