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来火力旺盛,夏日衣衫又单薄,紧密搂着她时,直令她觉得燥热难当,争奈以她的那点气力要想搡开他无异于蚂蚁撼山。
她的身躯包裹在他炽烈的气息里,面颈上热息缭绕,整个人几乎融化在他怀里。
她身上渗出一层细汗,抓住他的手臂,含混控诉他不讲理,但他置若罔闻,只是不住索取。顾云容扭动几下,趁他不备,蓦地脱开虎口,一口咬上他耳垂。
他平素最喜咬含的就是她的耳垂,她也不知咬耳垂究竟有何乐趣,今日一试,觉着也无甚特别,正要松口,却被他一把按住。
他发出一声惬意的低叹,手掌扣住她后脑勺:“继续,多吮吮舔舔,含住不要松口。”
顾云容双颊蓦红,身子一僵。他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不定以为他们在作甚……
面前男人见她僵住不动,将她抵到床柱上,轻碰她鼻尖:“你再帮我含吮另一侧耳垂,我就告诉你我是如何交代孔氏的,如何?”
顾云容挣扎须臾,咬牙应下:“好,你不要骗我,不然我就天天在昂昂面前说你坏话!”
晚夕,宗承坐在庄头手下伴当临时为他收拾出来的卧房里,慢挑灯花。
他脑中转着白日间情形。
阿母将他领入一间厢房后,就让丫鬟取来了一个小木箱。
箱子里装着三两样陈旧的玩具,不过木马、拨浪鼓之流,都是小儿惯耍的玩意儿。
他记性一向好,须臾之间就记起来,这都是他幼年时的玩具。他自小离经叛道,跟别家孩童都不同,不喜玩耍也不喜跟同龄的孩子打交道。
他觉得那些孩子都太幼稚,他喜欢与年长于他的人往来。
大约也因此,不光是那些孩童,就连他爹娘都觉得他性子古怪。所以,他多数时候都是独来独往,朋友极少。
阿母藉由那些玩具,从他落地一直说到当年离家前后,抚今追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说他好生与朝廷那头交涉。
他在外漂泊多年,一颗心早已冷硬,离家之后的记忆也多掺杂着他的艰辛血泪,内心最为柔软的一段回忆就是儿时与爹娘相伴的时光,那时候他父亲尚在世,每次自外行商回来,总会为他带来各色天南海北的土产,还会给他讲述各地异闻。
他那时就想,外面的世界何其大,而他头上这一片天不过沧海一粟,有朝一日,他一定要出去看看。
那些玩具多是他父亲买与他的,他一直小心收着,只是后来离家匆忙,并未将之带走。
没想到阿母如今全都搜罗来了。
他自然知道这都是太子的主意,他阿母绝想不出这法子与那套说辞。但他依旧禁不住动容。
所有牵系至亲至爱之人的儿时回忆都是最能打动人心的,何况是由他母亲亲自引出,只能说太子实在太会揣度人心。太子知道他阿母急于说服他,便走了这么一步棋。
说白了,不过是想让他多出点血。这实质上也不要紧,他确实做错了事,这些人财物交给朝廷,能造福百姓也是好事,问题在于,他即便加价,朝廷怕也不会放过他。
韦弦来给宗承送信时,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忍住,问宗承给朝廷的是不是太多了。
宗承懒得多言,只淡声让韦弦不要多嘴多舌,看罢信,道:“警醒点,这皇庄处处皆太子耳目。但也不要慌,照着我先前说的那般去做便是。”
韦弦应诺。
宗承的目光在跃动的灯火上凝滞少顷。
他今日答应阿母的这个数才是他原本打算拿出的,先前不过是故意压低,等着他们抬价。所以现在应下,也不觉肉疼。
他还担心交易不成。
又过了十数日,贞元帝经过深思熟虑,表示功臣铁券不可能颁赐予宗承,他非但不是功勋之臣,还是个海寇头子,给海寇头子颁与功臣铁券,闻所未闻。
宗承据理力争,认为皇帝可以效法对待哈密的法子,封他为王,他自会斡旋,帮朝廷理好海寇之患,保障滨海晏然安稳。滨海若安,朝廷不知能省下多少人力与财力。
贞元帝再度考量之后,表示这件事可以考虑,不过需要先看看他的诚意。
宗承答应皇帝说可以先拿出一半的筹码,而朝廷这边需要兑现他的第一个要求。
贞元帝应允。
不消一月,贞元帝便颁下了一道诏旨,昭告天下,滨海多年倭患与倭王本人无关,倭王也从未参与谋划入侵、劫掠国朝滨海的恶行,倭寇的背后主使是倭国那些贪婪无度的诸侯与佛郎机人,并非倭王。朝廷先前之所以缉拿倭王,是因为欲借倭王处置海寇之患。
诏书一下,众皆哗然,议论纷纷。
与此同时,宗承所承诺的人财物也运至国朝近海。
三千万两白银全是现银,加上火器与匠人,整整装了上百艘船。
宗承表示这些船只他也可也附赠,不过这些东西如何送到京师,就是国朝这边的事了,他不好让手下将这些东西大张旗鼓运来。
贞元帝忖量之后,为防宗承耍诈,命桓澈领着宗承一道跑一趟,将这些物资安全运送抵京。
桓澈心中并不情愿,这一来一回可能需要三两个月,他不舍得离家这样久,但他也明白这项使命怕是非他不能,只好接下。
顾云容提前三日就开始为他准备行装。如今将交秋日,待他出发那日,她再三嘱咐他换季时节记得及时添加衣物,不要着凉云云,说到后来,被他一把拥住。
“真想把你和昂昂揣在口袋里带走,”桓澈的手臂越收越紧,“不要担心,我至多三月便回。”
顾云容偏头:“你的鬼话我已经不愿相信了,先前有次出门就逾期了,我才不信你这回能按时回来。”
桓澈倒也未与她争辩。出门在外变数确实太多,他也不能十足十保证自己能在三月之内回来,方才那番话不过是想让顾云容安心而已。
桓澈又逗了昂昂片时,依依不舍与儿子话别,虽然小家伙并不能听懂他在说甚,只是瞧出他要出门去,张开小胳膊抱抱他,奶声奶气叫了声“爹爹”。
他人小手短,其实根本不能完全环住他,说是拥抱,不如说是整个人摊开来,趴在他怀里。
桓澈含笑抱起儿子擎了擎,万般不舍与母子两个分别。
宗承这回仍旧让手下停靠山东登州府近海,因此他们要先赶往山东。
等到换行水路时,桓澈命人将宗承叫到了他的七宝船上。
宗承道:“殿下莫非是担心我忽然跳船潜逃?”
“不是,我不怕你跑,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桓澈迎风立于甲板,“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福斯托,就是那个佛郎机勋贵,是不是你引到国朝这边来的?”
宗承笑了笑,问他为何会这样想。
“很简单,福斯托的到来无疑对于搅混水起了不可小觑的作用,而福斯托本人也想开海禁,与你的目的一致,你正可借他铺路。让朝廷尝一尝与异邦人做买卖的甜头,自然能加快开海禁的进程。”
“殿下说的言之凿凿,我岂非不承认也不成,”宗承的语气如河风一般清淡,“确实。福斯托跟我做过几次大买卖,我觉着此人可用,便顺水推舟,建议他去跟皇帝做买卖。他听我一番提议,便兴冲冲应下了。”
“不过,福斯托后来回到平户,与我说七皇子的王妃生得貌若神女,话语之间满是对你的羡慕。我看他总提云容,还跟他取消了一笔生意。”
桓澈听至此蹙了蹙眉,正欲再问问他先前问话梁王之事,见船只到了一处港湾,便下命暂时休整。
宗承瞥了眼太子的侧影,目光幽微。
抵达登州府的当日,桓澈让宗承即刻命他的手下将货运来交接。
宗承照办。
等到货船渐行渐近,依稀能瞧见立在船头的是宗石。
宗承见状似有些惊诧,扬声问侄儿为何是他过来送货,宗石一笑:“叔父这话说得,为何不能是侄儿?”
宗承皱眉让他下船说话,宗石却道:“叔父不要执迷不悟了,侄儿此番是来救叔父回去的。朝廷那头没一个好东西,叔父忘记那些官绅从前是如何欺压我们了?将这许多钱财拱手相送,侄儿都替叔父可惜!皇帝不过是想压榨叔父,等叔父将东西都给了他们,他们即刻就会翻脸不认人,对我们赶尽杀绝!”
宗石见对面一众兵士都朝他举起了火铳,径直转向桓澈:“我只想救走我叔父,太子殿下顶好不要轻举妄动,我手里可是攥着你的心肝宝贝。”
宗承真正沉下脸来,眉头深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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