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容坐上赴京的马车时,还在思量一件事。
寇虎究竟去了何处。
她归家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寇虎,甚至未再听闻过关于寇虎的消息。
这个人就好似突然消失了一样,就连与之相关的痕迹也被完全抹杀。
最大的可能是桓澈做了什么,也只有他才能有这等本事。
不过既然问题已经解决,她也没必要去细究。
顾家入京之后不多时,顾云容就被立为衡王妃。
顾云容心中又惊又喜。
桓澈先前并未明言过对她的安排,她也不知自己入京之后会如何,她这些时日不是不忐忑的。如今得了准信儿,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她与顾家众人一道筹备婚礼期间,沈家主动前来结交。
顾家众人皆是诚惶诚恐。顾家而今虽已是皇室亲家,但毕竟没甚根底,与沈家这等仕宦勋门是比不得的。
沈家人显然也作这般想,顾云容能瞧出,对方上门结交,也不过是例行走人情而已。
顾云容倒也没多在意,人情世故本就是如此。
桓澈约莫是考虑到她兴许会怀孕,特特跟贞元帝嘱咐过什么,两人的婚期定得很近。虽然时间仓促,但一应仪程俱全,且定亲礼物、纳征礼物、发册礼物等礼物皆照制颁赐,一样不少。
顾云容此前也曾憧憬过自己的婚礼,却没想到是这般奢华隆盛。
亲迎日当天,满京上下,皆来观礼,万人空巷。
不过顾云容总觉得,其中不少人是跑来看新郎的。
当日礼成之后,顾云容转去新房。
她本以为桓澈要与人酬酢,大抵不到起更之后是不会回来的,这便放心地吩咐丫鬟去准备些吃食。谁想到她一碗虾爆鳝面尚未吃完,桓澈就过来了。
他也未着人通传,顾云容实是腹中饥饿,吃得专注,听见有人入内的动静才抬头。
正对上他审视的目光。
顾云容蓦地一惊,作速拿帕子揩了嘴,上前跟他见礼。
正此时,又有丫鬟来给她送面。顾云容有些窘迫,她方才尝了一口面,觉得王府厨子手艺极好,便又要了一碗,如今却是被他撞个正着。她担心他嫌她吃得多,心念电转,抬头笑道:“殿下方才在前头想来多与人酬酢,未能好生用膳,妾身特地命厨下做了面,殿下尝尝。”
桓澈看了眼刚端上桌的那碗热气腾腾的虾爆鳝面:“那碗面是给我预备的?”
顾云容认真点头:“正是。”
“你怎知我何时过来?不怕面做好了我却没来,面凉了或者糗了?”
顾云容应答如流:“殿下连日劳顿,妾身不敢让殿下等候,欲令殿下一来便能吃上热腾腾的面。那碗面若是凉了,妾身就命人再做一碗备着。”
桓澈打量她几眼,道:“如此说来,你倒是有心了。”
顾云容也不知他这是真夸还是话里有话,只是微微笑。
她本就是应急一说,谁知桓澈当真坐到她对面,执箸挑面,吃了几口,似也觉滋味好,转头命人厚赏厨子。
两人相对吃面。
他吃得极慢,不知是礼仪教养使然还是的确不饿。顾云容看他举动,也放慢下来,就那么每箸三两根地慢慢吃着。
她不得不承认,在他面前,她是有些拘谨的。两厢身份差距是一个缘由,还有一个缘由就是,她总觉这人心思莫测,待人也十分疏淡,她不能确定他心里对她究竟是怎样的态度。
她还不能确定,他娶她为妻,到底是因着什么。她觉得他可能是考虑到了子嗣之事,也可能是认为顾家无根无蒂,没甚利害牵扯。
但她心里也还有一个不太敢露头的揣度,就是他大约也是有些喜欢她的。因为就目前来看,他这个素性冷淡的人,对她的态度还算是温和,该给的一应待遇也都给了,对她没有半分苛待。
顾云容心里揣着事,吃得慢,也不出声。桓澈几度抬头看她,她都只是埋头吃面,没发觉他的注视。
桓澈慢慢搁箸。
其实他方才在席上已经吃饱了,如今坐下吃面也不过是不想辜负她的好意,虽然他觉得她方才很可能没说实话,那碗面兴许是给她自己吃的,并非为他备的。
他本就是勉力吃,眼下见她只是低头吃面,也不看他,顿觉扫兴,便索性起身让丫鬟将剩下的半碗面端走。
顾云容抬头,看他似乎不大高兴,一怔,问他怎么了。
她倒是想跟他叙话,但她知道皇室规矩多,食不言寝不语都是基本的,所以不敢贸然开口。
在不能确定对方态度的情况下,心里还是应当紧着弦的。
“无事。”他命人预备盥洗用具。
顾云容恍然,他吃到一半起身大抵是因着困了,亲王婚礼仪程中亲王须行之礼比王妃要多不少,他方才又在前面与人应酬,倦乏也是情理之中的。
待他盥洗回来,顾云容也吃完了面,要为他宽衣,但他道了不必,自己宽衣解带上了床榻。
他抬眼看顾云容还立在床前,问她为何不去盥洗。顾云容似乎想到了什么,双颊蓦红,嗫嚅着答应一声,说她去去就来。
她才转过身,他又叫住她:“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为何你知道我是亲王时,半分不惊诧?我记得我先前并未跟你提过我的身份。”
顾云容道:“妾身其时观殿下气度不凡,便料想殿下身份贵重。后来知道殿下是真龙之子,恍然觉得也只有这等出身才配得殿下,故此不惊。”
她当时也想佯作惊讶的,但怕自己装得不像反显怪异,便顺其自然。
桓澈往迎枕上一靠:“那这样说来,你当时救我,是因觉我出身不凡?”
顾云容觉得说不是太假,便点了点头。她见他面色阴沉下来,踟蹰一下,诚恳道:“这只是其中一个缘由,主要的因由其实是妾身打心底里想帮殿下,正如妾身先前所言,妾身觉着殿下十分面善。”
桓澈问她怎么个面善法,顾云容道:“妾身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十分微妙。说不定……”她见他示意但说无妨,微抿唇角,“说不定妾身与殿下,冥冥之中有甚牵系。”
顾云容去盥洗后,桓澈静坐深思。
顾云容的说辞有些迂阔,但那面善一说,他竟有同感。
他记忆超群,但凡见过之人都会在脑中留些印记,而他可以肯定,他先前并没有见过顾云容。
然而怪异的是,他竟也觉得顾云容面善。
不是那种见过一两面的菲薄眼熟,而是一种亲切的熟识感,仿佛他已与顾云容相识多年。
这就更加不可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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