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搬了张小凳子坐在二楼栏杆内,透过刷了一遍桐油的白杨木栏杆,呆看着庭院里梧桐树绿意盎然的树冠。
屋子里隐隐传来秦兰芝压抑的哭声。
翡翠低下头,拭去顺着眼尾流下来的眼泪。
兰芝难过,她也难过,可是翡翠知道,兰芝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对的。
翡翠跟着兰芝多年,知道她的性子。
兰芝从小爱说爱笑性子活泼,与其在福王府内夹着尾巴战战兢兢享福,不如回到自己家里自由自在度日。
反正兰芝总有法子把日子过得舒舒服服开开心心。
过了一会儿,听到里面哭声渐渐听不见了,翡翠便下去打了一盆井水送上来,推开门送到了屋子里,服侍着兰芝洗了脸,又安排她在床上睡下了。
一直到了天擦黑时候,秦二嫂才从外面回来了。
秦二嫂一边洗手,一边问道:“姑娘呢?”
万儿正要说话,翡翠却抢先道:“娘子,姑娘累了,先睡下了!”
又道:“姑娘说晚上吃饭不要叫她!”
秦二嫂原本要上前看看女儿的,闻言只得作罢。
一直到了深夜秦仲安才回来。
秦二嫂知道他是去秦老大家看婆婆秦老太去了,便只是问了一句:“婆婆身子还好?”
秦仲安欲言又止。
秦二嫂见状,便道:“怎么?难道婆婆那边又起什么幺蛾子了?”
秦仲安叹了口气:“母亲不太高兴,说兰芝都回来这么久了,为何还不去看她老人家......”
“让兰芝去看她老人家?”秦二嫂冷笑一声,“让她再坑陷兰芝一次?去年元宵节晚上走百病,那晚上她是怎么坑陷咱们兰芝的?若不是兰芝反应快跑了回来,说不定早被她老人家卖进梁皇亲府里做六十多岁老头子的小老婆了!”
秦仲安也想起了往事,顿时哑口无言。
他这个母亲,别的都好,就是自私又偏心,把老大一家看得如珠似宝,把他一家踩在脚底下,尤其是不喜欢陈氏和兰芝母女俩,却忘了他那点俸禄只是够孝顺她老人家,这么多年来,他家一直是陈氏在赚钱养家。
秦二嫂瞅了丈夫一眼,见他不出声反驳,便也不说话了。
秦仲安什么都好,就是太孝顺了。
说来也奇怪,他是家里的老二,秦老太疼爱长子秦伯健,疼爱三女秦香儿,对秦仲安这个老二从来都不好,偏偏三个儿女中最孝顺的就是老二秦仲安!
临睡前,秦仲安还是嘟囔了一句:“中秋节那日咱们两口带着兰芝去老大家一趟,也算是堵了老太太的嘴!”
秦二嫂没理他,翻身计算着明日要做的丸药数量,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兰芝就起来了。
她挽了一窝丝杭州缵,插戴了一支翡翠簪,穿了件白藕丝对衿裳,系了条翠纹裙,脂粉不施,却眉目浓秀嘴唇嫣红,分外清新明媚。
翡翠帮秦兰芝戴上泪珠型翡翠耳坠,然后去收拾屋子。
见窗前长榻上放着一个玄缎包袱,她认出是昨日郡王带来的,想了想,这才问道:“姑娘,这个玄缎包袱......”
秦兰芝双目盈盈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过了一会儿方道:“拿来我看看!”
翡翠拿了包袱放在妆台上,解开让秦兰芝看。
玄缎包袱上面是一个精致的紫檀雕花匣子,匣子下面是一个大大的红缎包袱。
兰芝左手扶着匣子,右手摁开了匣子的消息。
匣子的盖弹开了。
兰芝只觉一片金灿流光,原来黑丝绒衬里上嵌着一套赤金镶嵌红宝石头面,金子黄澄澄的,红宝石有些小,成色却好,钗子、簪子、步摇、耳坠、项链、手镯等样样俱全,怕是要值几百两银子。
她呆看着这套头面,没有说话。
兰芝是知道如今的赵郁手里有多少银子的,很担心接下来的四个月赵郁手头紧张日子难熬。
赵郁的收入只有两项,一项是郡王的岁支禄米两千石,另一项是王府每月发放的月银。
郡王的这两千石岁支禄米一向由韩侧妃代领,韩侧妃悭吝成性,拿到手里就绝对不会再拿出来,因此这一项算是没了。
王府每月给赵郁发放的月银是一百两银子,一年就是一千二百两,每年的年初发放。
这项银子先前也被韩侧妃拿走了,后来因为世子赵翎出面干涉,账房才开始直接发给赵郁。
秦兰芝算过账,赵郁一年能从正常渠道拿到的银子也就这一千二百两银子月银了,只是他似乎总有法子弄到银子,虽然不算多,却也能对付着过下去,反正赵郁从来没缺过她的花销。
真正的苦日子是在赵郁被流放到西北凉州后,他们没了收入,还要养活跟着他们去西北的人。
初到西北那段时间可真苦啊......
也就是在西北,秦兰芝学会了种棉花、给棉花打顶、摘棉花,以及纺花织布......
一直到如今,秦兰芝还记得西北的冬夜,北风呼啸,飞沙走石,糊着窗纸的窗户被沙石打得“啪啪”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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