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夤虽有申包伍胥之心,但更具备的是政客天赋,在军事上并无天才之处。
他听从魏国的征召多年平乱,如今治下无论是将士还是百姓都疲惫不堪,正是休养生息之时,现在的徐州、兖州虽容易夺下,却没有足够的人手防守。
再加上现在用兵也会耽误来年的春耕,徐州等地已成废土,缺乏补给、人丁,梁国又虎视眈眈,此时“自立”难免腹背受敌。
萧宝夤在等一个时机,一个关中大乱、朝中无兵可用的时机。
然而他时机还未等到,却等到了北海王信使一路招摇地穿城过境、宣扬着“要给齐王富贵”、“洛阳有奸逆、齐王贤明通达前来投奔”云云的消息?!
饶是萧宝夤常自诩勾践伍胥,常怀卧薪藏胆之态,此时也差点在王府里将一口老血吐出来。
岂止是萧宝夤在等一个时机,洛阳那边也在等一个可以削弱他的时机!
只是他这几年来都表现的极为乖顺,哪怕秦王莫折念生、万俟丑奴、宿勤明达接踵而起,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只要征召,他也依旧毫无怨言地前往平叛,经过几次大战,兵力损耗的极快,很快就不再受到魏国高层的忌惮,也找不到可以动他的理由。
现在尔朱契胡拥立了新帝,对他还在观望,他身为诸侯尚且要战战兢兢,哪里敢在这个关头接下这烫手的石块?!
就算他有大志,也只能暗地里接纳,等待时机到来再行大事啊?!
气急败坏之下,萧宝夤根本没有了平日居处有礼、辍笑简言的样子,大喝着向部将下令:
“哪里来的疯子妖言惑众!把他们拖入城中砍了,将头颅挂在城门上示众!”
“等等!”
那几个部将得了令飞奔而去,还没走到门前,又听得萧宝夤叫了他们回来。
萧宝夤眼中阴鸷一片,咬牙道:“要让这些人进了城,本王就是有嘴都说不清楚了。你们皆不可出去,去将城门关了,命卒子们将这些人驱离,不准他们入城!”
“再传我口谕,便说现在有梁国的奸细混入豫州,四处以北海王自居、散步谣言,只要在我豫州境内听闻有人自称北海王或其臣属的,立斩不赦!”
这便是彻底与北海王撕裂关系,再无可用之机了。
可萧宝夤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在部将们诧异的眼神中又补充道:“等他们离开了城池附近,寻个无人的地方将他们都杀了,将他们的王节印信悄悄拿回来。”
几个部将领会了他的意思,虽心中惋惜这样的机会,可也都承认这个北海王脑子有问题,不是个可以合作的对象,火速去办萧宝夤交付的差事。
等安排完一切,萧宝夤颓然地垮下了肩膀。
其实这时候驱离已经晚了。
沿途的州县守将错会了意思,以为北海王会南下是早就和他有了盟约,加之身为魏臣不敢阻拦北海王的使节,这一路来消息肯定早就传开。
他虽然控制豫州已久,可魏国一直是鲜卑人与汉人臣属共治,多年来这里的鲜卑人和汉人早就融为一体,就连他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朝廷的探子,又有多少是各方的势力。
魏国现在多线作战,兵力空虚,他手中掌握着的兵马就极为关键。
不但洛阳那边的尔朱契胡对他虎视眈眈,一直不甘被尔朱契胡统治的豪族和宗室,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挑动他与现在朝廷掌权者之间的矛盾,期冀着他们两虎相斗,再坐收渔翁之利。
说不得连这北海王“信使”都是假的,是这些人为了挑动矛盾送来的棋子;他们从南方来,也有可能是萧衍那老匹夫的细作。
就怕他反应再快,消息已经传回去了。
现在只能等着拿到北海王使者的王节信物,弄明白这“信使”是真是假,再根据情况应对,如果不是北海王的人,只要向洛阳陈明利害,相信尔朱荣也不是笨蛋,不会在这个关头动他。
萧宝夤想的通透,应对的也不可谓不快,他手下的部将皆是才干过人的能人,不必自己出面,就已经将那几个“信使”向着北方驱赶。
北面有另一座军镇阻挡,他又派人传了口谕,那些“信使”不熟悉豫州地界,根本不可能逃得过去。
萧宝夤原本胸有成竹,只等着一切尘埃落定,结果从清晨等到傍晚,只等到了这群“信使”消失了的消息。
“什么?什么叫消失了?!”
萧宝夤惊得眉头狂跳,心跳犹如擂鼓。
“他们根本没有入城,北边的路就那么几条,我让你们派人马在各路把守,怎么会消失?!”
可事情就是这么诡异,那些“信使”犹如人间蒸发一样,就这么没有了任何踪影。
与此同时,马头城的飞鸽传书也迟迟到来,萧宝夤迫不及待的打开鸽信,才知道这“信使”居然是从南方进入豫州的,而非北方。
再见信中如此相似的“失踪”,萧宝夤怎能不明白自己中了旁人的“釜底抽薪”之计?
“呃啊!”
隐忍了数年,不得不坐视自己兵马被削弱、消耗,好不容易才打消朝中忌惮的萧宝夤,胸中剧痛……
嘴角缓缓涌出一丝殷红。
“主公!”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马文才:(冷笑)你不是想投奔吗?我让你连投奔的地方都没有。王妃?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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