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魏国使节带来的国礼河西宝马本就都是纯色马,后来彭城一战魏军大败,丢下几万战马,萧衍命人从中精挑细选,又选了几千没有杂色的战马,装备了自己的本部骑兵。
皇帝的本部兵马,就相当于魏国的羽林军,但凡皇帝选亲兵,挑人不看武勇和资质,而是体格要雄壮、外表要威武,这样拉出去时才不会堕了皇帝的气势,所以当初马文才选人时,又刻意筛选了一遍,留下的都是人高马大、五官端正的儿郎。
至于为何白袍军各个都银甲锃亮、盔缨鲜红,那是因为作为要靠赛马会赚钱的“骑手”,卖相很重要。
赛马会的冠军会得到皇帝赏赐的盔缨,那鲜红的盔缨已经成了白袍军上下荣誉的象征,所有白袍军的骑兵都养成了盔缨一旦色败就更换的习惯。
建康百姓对白袍军的喜爱,也造成了他们对自己的外表非常在意,无论何时身披的白袍都是干净整洁的,皮甲上防护要害的银片也会被磨的光滑锃亮,大部分白袍军的小伙子都手头宽裕,为此甚至会自备几套新的白袍和银甲,随时更换。
他们出征在外,自然不能再似之前在建康那般讲究,冬衣耐脏却难洗,他们行军时也都是随便罩个旧衣,但一旦出征,外罩的白袍却是一定要更换上的。
这犹如白袍军出征的仪式,充满了庄严肃穆之感,是陈庆之刻意为之后的引导,通过披上白袍、整理军容的行为,白袍军方有了一种难以言语的凝聚力,也能在出征前更加振奋军心。
在治军一项之上,马文才的本领远远不及天赋惊人的陈庆之。
这样“整装待发”的白袍军,就连见惯了魏国各方诸侯精锐骑兵的花夭都为之动容,更别说魏国南方小城里一介守城的普通士卒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先从士气上打击别人,这便是白袍军需要的效果。
这本就是皇帝的本部兵马,仪仗之能大过攻城略地,若不是皇帝为了接回儿子,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人有资格率领这样(好看)的骑兵。
不得不说,领着这样的军队兵临城下,即使是已经沦为傀儡、只有个空壳子的北海王,此时也不免有了几分“敢与天下英雄争锋”的挥斥之气。
和白袍骑那样只着轻甲的轻骑兵不同,北海王承袭了王爵,自然也就承袭了家传的宝甲和名驹。
隔着一道护城河,因为戴孝也白衣银甲的年轻王爷遥遥看向城头上的老将,旁边自有王府参将朗声吼道:
“兀那王纬,见到北海王到此,还不速速开城迎接!”
王纬知道此时士气已落,已经灭了出城剿灭叛军的心思,只想着靠城防硬托,所以不咸不淡地命揭者喊话。
“听闻北海王元颢正值不惑之年,怎么来的却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莫不是梁国的奸细为了浑水摸鱼,乔装改扮的罢?”
“先王病逝于梁国,如今是世子元冠受承袭王爵,他配紫怀黄,又有节仗,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北海王身边的侍从还在高喊着。
“这位殿下是先帝的至亲,如今要到北方去匡扶正室、讨伐罪寇,你作为替主守城的将军,怎能阻拦主人的去路?”
马文才并不是将门出身,对于这一套“城门叫阵”颇有些不耐烦,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然而跟在萧衍身边曾陪同征战过的陈庆之,以及在魏**中沉浮的花夭都认为这很有必要,是两军交战之前互相试探的重要过程。
万一试探着试探着就降了呢?
可惜王纬并不是那种年轻的毛头小子,他虽然被梁国骑兵的军容所慑,但内心里却并不相信梁国的骑兵能有多强,最多不过是兵甲坐骑精良些罢了,他们守城又不靠站军姿比军容,仍是以一个“拖”字诀对待。
“你执迷不悟,不思悔改,等我们拿下荥城后才想起我的这一番话,那就太晚了!”
两边唇来舌往了一番,谁也不能说服谁,最后北海王的侍卫也只能惋惜地摇了摇头,回到阵中。
“那也得等你们拿下荥城!”
王纬强忍着不安,又扭头下令。
“准备箭矢滚木,先不慌攻击,待敌人靠近后再用!”
正如陈庆之猜测的,荥城物资并不充足。
陈庆之是主将,哪怕马文才再怎么有政治上的才能,他的官位也决定了他只是白袍军的“参军”,是军中的监军,并不能越俎代庖。
如果是他开始指挥军队了,那这个监军的作用就毫无意义,皇帝该换个人过来节度军事了。
所以陈庆之先按照惯例,派出一小支骑兵在收回浮桥的护城河边试探,见果真没有箭矢射来,便知道城头上并没有劲/弩强弓,就算有也没有多少,何况离得远准头不足,王纬明显是不想浪费箭矢。
有了这样的心理预期,陈庆之最后一丝顾虑都没了,立刻挥舞将旗,下令第一支部队先行下河。
只见得这些骑兵身上并没有穿着甲胄,反倒只是轻便的布衣,马上驮着宽大厚重的长板,伏低了身子,驾马冲向护城河畔。
待他们到达河岸边时,却纷纷翻身下马,在河岸上放下木板、搭于岸上,就形成了一个有着坡度的跳板。
又有梁军往水中继续抛下系着麻绳的木柱和木板,这些善泳的士卒在水中几人拖住一个木板,继续向对岸游去。
看到这些梁军在干什么,城头上的王纬终于松了口气,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梁人果然只是草包!是不是水军用多了,以为只靠几块小板子就能过河了?”
见刚刚还一脸沉郁的主将终于笑了,立刻有聪明的部将笑着也活跃气氛:
“难道他们想游过护城河?哈哈哈这大冬天,游过来也要冻死,哪里有力气打仗!”
“这小北海王还是太年轻啊,就算要搭浮桥,也不是这么搭的,白费力气罢了!”
就在他们嘲笑着松懈了警惕之心时,第一批士卒却已经过了河,将水中的木板木柱拖上了岸,有人继续站在水中托举,与对岸搭建了第二块跳板。
这时候,白袍军的骑兵已经指挥着自己的马匹,踩着有些坡度的板子,开始纷纷下水了。
很少有南人知道,其实马是会游泳的,而且游的很好,驮着人也能游起来。但是战马的体重很大,在水中游泳是很费力气的,长时间消耗体力最终将导致体力不支而沉底溺亡。
区区一条护城河,深度肯定是够了,可要说宽度,却不至于让战马溺亡。
更何况白袍军的马,都是刻意训练过的,既然它们能够安然地坐上颠簸的船只,自然也不会惧怕下水过河。
这些都是身高高过五尺的成年战马,肌肉强壮有力,一下了水便自然地伸展开四肢,听从主人的指挥向对岸游去。
于是在城头的守城将士就像是在看着怪物一般,呆若木鸡地看着这群梁国的骑兵在游泳的坐骑上做出或蹲踞、或站立等各种奇怪的姿势,骑着狗刨着的战马,没多久就到达了护城河的对岸。
很快,第二批、第三批分别下水,在层层木头叠加起来的跳板上相继上岸,没有多久,荥城岸边的就已经站满了几百的骑兵。
他们的骑术都出乎魏人意料之外的好,这种在马鞍或马背上站立、蹲踞的动作并不是随便可以学会的,虽然水中马匹行进的速度不快,但只有最擅长骑术的骑兵才可以这么游刃有余的完成。
河西马耐寒,上了马便甩了甩身上的水,安静地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很多骑兵上了岸,水痕甚至没有漫过腰际,就算现在天气寒冷,骑兵又不靠双脚奔驰,上身没有冻僵就能挥舞兵器,战斗力并没有衰退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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