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带着董里正还有报喜的人一道回家,那报喜的四人,齐刷刷的对着顾父开口,“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顾父身子一僵,猛然被人称作老爷,挺不适应的。
上了茶水、给了赏钱之后,顾父向他们打听消息,“诸位可知,三郎何时能回来?”
其中一人开口,“老爷不用担心,新科举子还要参加鹿鸣宴,还有同科之间的宴会,许是再过十来日就能回来。这次顾举人为咱们宛阳府争了不少光,这么多年,咱们宛阳府终于扬眉吐气一次。知府大人很满意,到时候还要和顾举人见面!”
“三郎有如今的境遇,多靠各位大人和书院夫子的培育。能和知府见面,是三郎的荣幸。”顾父笑眯眯的开口,知府大人啊,这可不是谁都能见的,自己儿子可真是厉害!
送走几人,临走时,董里正看着顾父,满意的点头,“让老弟你当村学的夫子,再正确不过,有你们顾家做榜样,相信咱们村学的学子会越来越好的。”
除了报喜的人,镇上交好的几家,如郭家等人也来道贺。
一直到半下午,终于安静下来,苗氏看着桌上白花花的银子,掐了一下顾二郎,“当家的,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银子都是咱家的!”
顾二郎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腰间,婆娘下手这么重,你不相信掐自己的肉啊,干嘛朝你男人下手。他转手在顾大宝胳膊上掐了一下。
顾大宝照样咧着嘴,白面团子的小脸鼓起来,“爹,你干嘛掐我?”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们是一家人,不能只有你爹我一个人受疼。”顾二郎理直气壮的看着自己儿子开口,没有丝毫愧疚的意思。
顾大宝指了指苗氏,对着顾二郎开口,眼神里满是控诉,“爹,你就是专挑软柿子欺负。”
顾二郎欠揍的笑了笑,“你都说自己是软柿子了,我不欺负你,还能欺负谁?”
顾大宝转身拉了拉苗氏的袖子,告状道:“娘,你看爹欺负我。”
苗氏还在盯着那白花花的银子,两眼发光,哪顾得上安慰自己儿子,敷衍的给了顾大宝一个眼神,“哦!”
顾大宝瘪着嘴,腮帮子鼓鼓的,摊上这么一对爹娘,自己在这个家太没人权了。
不光苗氏,吴氏也两眼发直,这不是二十两银,这是近二百两银子,活了几十年,还没有一下子见过这么多钱呢!
吴氏忍不住上手挨个摸一摸,轻轻拿起,又轻轻放下,好像稍微一使劲,这些银子就能不见。
“娘,咱家发财了!”摸完一遍,吴氏咧着嘴开口。
顾母挂着笑,倒没有两个儿媳那样激动,反而眼底有些发酸,“这算哪门子发财?洛州府奖励的更多呢!再说了,三郎成了举人,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看着儿媳和儿子孙子眼底的惊喜和激动,顾母心头酸酸的。可能在外人眼里这就是没见过世面,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们顾家人就是泥腿子,还真没见过这么多钱。
一下子得了这么多钱,顾家每个人都不敢置信,好像下一刻这钱就能飞走了,都是家里穷闹得,没能给儿子儿媳们一个好生活。也幸亏三郎争气,才有如今的好日子。
她盖上了木盒,“这银子,是三郎挣回来的,现在先不动,等他回来了,咱们一家人好好商量,该怎么处理这些银子。”
吴氏有些不舍的移过眼,“娘说的是,应该由三弟分配。”虽然不能立即分到手,可三郎这个小叔子是个懂事的,肯定不会亏待自己的哥嫂。
顾母将银子放好,转身招呼着顾大郎,“大郎,你去将三郎考中解元的消息和你外祖家、还有叶家都通知一遍,他们肯定也在盼着结果!”
周家几个舅舅听完这个消息,果然很高兴,非要拉着顾大郎喝几杯,临走的时候又让顾大郎拉了一车东西回去。
两个舅母板着脸,莫得感情的看着自己男人,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儿子成亲也没见自己男人这么激动,没考上的时候不要钱似的将好东西送给顾家,如今都成举人了,还是将东西给顾家,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以后自己女儿成亲,可一定要擦亮眼睛,坚决不能找有小姑子的,愁人,可真是太愁人了!
顾驰考上举人的消息,没几天就在几个村子和镇上传过遍,毕竟解元,他们听过,可没见过。如今就在本地出了一个,这可真是稀罕事。
叶溪的手帕交赵家姑娘上门,揶揄的看着她,“溪溪以后就是举人娘子了!”
叶溪眉眼弯弯,“你就会打趣我。”顾哥哥可真厉害啊,是她心目中最厉害的少年!
赵家姑娘凑近,轻轻的开口,“你们两个人进展到哪一步了?”
叶溪小脸儿红红的,眸子水汪汪的,拉长调子,俏皮的开口,“想知道啊?我才不告诉你!”这是她顾哥哥两人之间的秘密,是只有他们两人的记忆。
“害羞了!”赵家姑娘笑了笑,直起身子,犹豫再三,方才开口,“听说他们这些考中举人的,都会去那种地方。我告诉你,就是让你做好准备,如果顾驰不去,他肯定值得托付,如果顾驰去了,有一必定有二,你可要想清楚。不过这事,咱们也没法验证,只能看男人愿不愿意说实话。”
叶溪小脸儿严肃起来,“你也知道,我眼里是个进不去沙子的。如果顾哥哥真的去了,好男人多的是,我不会非他不嫁。”
虽她手里还握着当初定亲时那一纸协约,可她想要的是,不掺杂质的感情,像自己爹娘一样的感情。
不可否认,自己喜欢顾哥哥,一想起他就小鹿乱跳,但如果顾哥哥真的辜负了这段感情,她也不会再和他继续走下去。
当天晚上,叶溪做了个梦,梦中的顾哥哥是个大猪蹄子,好讨厌的,对自己不好,还喜欢上了旁人。
醒来后的叶溪:顾哥哥可真坏啊,现在退亲还来得及嘛?
洛州府这边,顾驰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尖,继续往前走,肯定是小姑娘在想着自己!
今晚巡抚大人宴请新科举子,还有主考官和内帘官也都到场,对于每一个举子来说,这个宴席不仅仅是宴席,更是结交人脉、和官员建立关系的好时机。
顾驰到的时候,已经有大半人人在。和几个人打过招呼,还未落座,身旁传来一声,“顾解元可真是让我们好等!”
顾驰循着声音看过去,说这话的人面上尽是笑容,可这话,倒是有些阴阳怪气,这不正是在暗说自己来的迟嘛!
“是不如郑举人来的早,我正是按照通知时间到的,郑举人这么一说,我还以为自己迟到了!”顾驰淡淡的笑了笑。
那人仍然挂着笑,“顾解元没迟到,是郑某一直盼着与顾解元见上一面,却迟迟不见顾解元出现,不免有些心急。”
“我没出现,其他举子也都在这里,郑举人何必心急。”顾驰语气仍是淡淡的。不就是挖坑,谁不会?你这么急着和我见面,却忽略了在场的众人,是看不起别人嘛!
那人的笑意一滞,不过只是一瞬间,接着还是笑眯眯的样子,“顾解元连中四元,实在是令人佩服。今日一见面,果真名不虚传。顾举人能一下子说出我的名字,慧眼识人。”
“郑举人多想了,以往有所听闻,灵宝府的郑体仁郑秀才才学渊源、博学多识,每次都考第一名,如今你在我一旁的位置,所以不难猜出来。”顾驰面上挂着笑,既不过分热情,也不过分冷淡,挑不出一点差错。
听到这一番话,郑体仁脸上的笑意挂不住,每次都考第一名,他顾驰特意提出这一句,不就是在暗讽自己技不如人,考不过他,如今只能在第二名。偏偏顾驰这话明面上还是在称赞自己,自己只能就这么受着。
等着,待会有你丢人的时候,郑体仁没了好脸色,不再主动找顾驰说话。
耳根子终于清静下来,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个女人像三百只鸭子一样吵闹。可在顾驰看来,这话说的不对,有时候,一个心眼小的男人,何止三百只鸭子,比五百只鸭子还要聒噪,比一台戏还要有心机。
又过了一刻钟多,巡抚大人和几位内外帘官到场入座。
顾驰作为解元,带领着众位举人一一见过礼,首先是巡抚大人,然后就是今次的主考官温学士,见礼的时候对上他的眼神,顾驰微微一笑,尊敬又敬佩的迎上去他的视线。最后就是其他几位大人。
鹿鸣宴是巡抚大人主办的,他勉励几句后,放缓神色,“今晚这场宴会是为了各位举子而办,你们是今晚的主角,大家畅所欲言。”
巡抚大人都这么说了,下首传来声音,郑体任站起身,行过礼后顺势开口,“良辰美景,既然是宴会,没有琴笛作陪,少了点热闹。诗词歌赋,大家的水平都不错,所以咱们不如以往的宴会那样吟诗作赋,选择自己拿手的乐器,弹奏一首曲子可好。”
巡抚大人面色平淡,“可。”
对于读书人来说,不仅仅是读书,除了御马、射箭之类的要掌握,像古琴、笛子等乐器更要有所涉及。除了用来平日自己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出门做客也和别人有话聊,有才艺可以展示,死读书,是不受别人待见的。
郑体仁着意选择了笛子,他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吹奏一首笛子对他来说不在话下。
一曲过后,他有些得意的看着上首的巡抚大人,期待着他能点评几句。
不过巡抚大人没有回应他的目光,淡淡的说了一句,“不错。”再无其他话。
每年鹿鸣宴这种事情他见的太多了,第一个迫不及待跳出来表现的,八成就是为了出风头。
这位郑举子的笛音悠扬悦耳,超脱物外,可与他的行为并不相符,隐隐透露出一股世俗黯然的气息。
笛音便是一个人的心声,如若真如他笛音表现出的那么淡然,那还考什么科举啊?还出风头表现什么啊?在坐的各位大人不知见过多少世间百态,郑体仁这种小把戏还真入不了他们的眼。
巡抚大人这神态,可不像欢喜认可的意思,其他举子也不敢出声恭维,唯恐和巡抚大人的意思相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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