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归将信函上的内容又读了一遍,缓缓道:“相国联合大殿下,反了。”
郁衍没有表示出惊讶。
他轻轻笑了下,伸了个懒腰坐直身体:“我还当他们能撑几天,没想到这么快……”
牧云归:“主人早有预料?”
“对。”郁衍将密函细细折好放回怀中,解释道,“我告诉过你,临走前父皇曾要我留在京都扳倒相国,这并不全是拖延之计。”
“父皇重病这些年,相国的势力逐渐扩大,乃至把持朝政,父皇早就忌惮于他。可惜父皇久病不愈,大燕又面临内忧外患,他不能也不敢轻易与相国撕破脸。”
“这半年间,我瓦解相国势力,你平定边境局势,算是帮了父皇一个大忙。”
“他不再有后顾之忧,所以开始想要除掉相国。”
“可父皇明白这个道理,相国更加明白。”
“这半年来我们的所作所为,无疑都是在将相国往谋反的路上推。”
“那为何会在这时候?”牧云归顿了顿,反应过来,“是因为陛下决定立储?”
“不错。”郁衍道,“相国拉拢我失败后,便与大皇兄结盟。父皇往日对大皇兄颇为赏识,相国自然不用着急。可一旦他知晓父皇打算立我为储君……”
牧云归问:“主人将此事泄露出去了?他们为何会信?”
“那要看是谁泄露的。”郁衍笑了笑,“江都城内不还有个郁鸿嘛,扮猪吃虎,可是那小子的强项。”
听见郁衍提起这个名字,牧云归有些微妙的不悦,不过他并未表现出来。
郁衍收敛了笑意,道:“其实就算没有郁鸿,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大皇兄背后有相国,老五背后有皇后秦氏一脉,这皇位除了我,父皇给不了别人。”
“边境掀起战事,大多将士都被派来此处,父皇身边只剩下禁卫军。加之我这个未来的储君又不在江都,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好的时机。”
“我只需让人在江都煽风点火,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就够了。”
牧云归又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回营地,搬救兵。”
郁衍的传信向来比寻常信件来得快,军营中尚不知晓江都发生的事情。
还没到开饭时间,营地各处将士仍在操练。
郁衍带着牧云归直奔主帅营帐。
帅帐中只有统帅季将军及其亲卫在场,见郁衍到来,问:“不知二殿下来此所为何事?”
郁衍不紧不慢道:“还请将军屏退左右。”
季将军眉头微皱,看了眼身旁的亲卫,道:“此人是我亲信,值得信任,二殿下有话不妨直言。”
“也好。”郁衍倒也痛快,将手中的密函往季将军桌上一丢,“相国联合大皇子逼宫,我想请季将军出兵,随我回江都救驾。”
他这话一出,营帐内那两人齐齐愣住了。
季将军半晌才回过神来,拿起密函。
“这……这……”季将军脸色剧变,惊诧道,“这怎么可能?”
郁衍道:“这是来自江都的传信,将军若是不信,可以派亲兵回去一探。不过这一来一回就要两日光景,父皇恐怕凶多吉少。”
季将军沉默下来。
郁衍也不催促,静静等待。
此人乃镇国大将军,为燕国出生入死多年,立下过赫赫战功。他手中有兵权,又素来只听从燕王的命令,其实很不好对付。
郁衍将牧云归送来军营,也是想借机架空此人,便于日后夺取兵权。
不过现在他改主意了。
去他的循序渐进,他现在就要皇位。
季将军许久没回答,郁衍又道:“本殿下救驾心切,若季将军仍心存疑虑,不如借一支精锐给我,由我与云归赶回江都。”
他这建议还算合理。
可季将军依旧没急着回答。
他注视着面前那清俊的青年,缓缓道:“在下想问殿下一个问题。”
“将军请讲。”
“若殿下在我这里借不到兵,您会如何?”
郁衍:“独自前往。”
季将军:“江都如今必然水深火热,殿下此去不怕引火烧身?”
郁衍淡声答道:“哪怕玉石俱焚,也不能让那狼子野心之人夺取皇位。”
“在下还有一问。”季将军道,“江都既然水深火热,殿下如何能得到江都的传信?”
“有几个眼线在江都随时关注动向,不奇怪?”
郁衍走上前,随意靠在他面前的桌案旁:“我知道将军在担心什么,其一,你担心逼宫是假,骗取你精锐威逼江都是真。其二,你担心逼宫虽然是真,-->>但我才是幕后主使。”
“将军多虑。”郁衍轻轻笑了下,“若逼宫是假,将军给我的这支精锐是否服从我的管束还未可知,我如何率兵威逼江都?若逼宫为真,父皇现在危在旦夕,谁在他身边,谁获得储君的几率便越大。”
“……我为何要放着储君之位不顾,来骗取将军一支精锐?”
季将军:“这么说来,殿下对储君之位毫无兴趣?”
“当然不是。”郁衍道,“将军问了这么多问题,只有这个问到了点子上。”
郁衍悠悠道:“我对储君之位有兴趣,所以江都我必须要回。”
季将军怔愣一下,似乎没想到郁衍会这么坦率。
“事态紧急,我就不与将军绕圈子了。”郁衍道,“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一,助我回江都救驾,皇位非我莫属。第二,漠然不理,任大皇兄打入皇城,父皇被迫将皇位拱手让人。”
“要怎么选,就看将军的想法了。”
营帐内一时悄无声息,半晌,季将军悠悠道:“那便按殿下所说去办。”
亲信:“是。”
亲信领了军令,离开营帐去办。
郁衍带着牧云归正欲离开,季将军忽然道:“季某此举并非为了殿下,而是为了陛下的安危。还望殿下记得今日承诺,无论如何,切莫伤及陛下。”
郁衍脚步一顿,轻声应道:“这是自然。”
江都,燕王寝宫。
寝宫外围了不少禁卫军,皇后守在床榻前,太医跪了满地。
燕王躺在床榻上,双目微阖,似乎是睡着了。
门外隐约有人声传来:“还没找到?再去找!把整个甘泉宫掘地三尺,也要把传国玉玺找出来!”
殿内,郁殊跪在榻前,低声道:“父皇,您将传国玉玺交出来,儿臣便让相国撤兵。”
燕王漠然不理,甚至就连眼珠都没动一下。
郁殊无声地叹了口气,正想再劝,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少年声音:“皇兄!二皇兄他们打进城了,带了许多兵马!”
郁鸿跌跌撞撞跑进来,脸色苍白:“皇兄,这该怎么办?”
郁殊暗骂一声,朝燕王磕了个头,起身道:“老五,你留在这里,我亲自去会一会他。”
“可是二皇兄他……”
“听话,乖乖待在这里。”郁殊说着,偏头看向燕王,“儿臣绝无意兄弟相残,若父皇肯将传国玉玺交出,儿臣就此退兵。”
燕王仍旧没有理会。
郁殊眼底泛起一丝冷色,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甘泉宫。
待郁殊走远后,郁鸿脸上的惊惧之色才消退下去。
他转身,朝皇后燕王俯身行礼:“父皇,母后,儿臣的人已经安排妥当,请父皇母后与儿臣离开甘泉宫暂避。”
燕王终于睁开眼:“你要如何……”
他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厮杀之声。
皇后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希望,忙道:“陛下,宫内如今到处都不安全,您快与臣妾逃。”
燕王沉默片刻,点点头:“……也好。”
门外厮杀声止,郁鸿与皇后左右搀扶着燕王离开甘泉宫。
宫门处有人看守,三人只带了少量侍卫,不能往前门去,只得一路向后宫行去。
直至来到一处后妃寝宫。
临走近时,燕王忽然停下脚步:“等等,这里是……”
皇后早被吓坏了,对燕王的异常恍然未觉,道:“陛下,逆贼随时会追来,现在还耽搁什么?”
她说着推开寝宫的门,却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坐在院中。
这间院子已经与过去很不一样,庭前那株梨树开得正好,白色花瓣纷纷扬扬落下。
听见响动,院中人扭头向他们招了招手:“父皇,母后,儿臣等你们好久了。”
皇后忽然意识到什么,本能感觉不妙,正想转身离开,却被身后的侍卫拦住。
郁鸿淡声道:“母后还是进去为好。”
他话音落下,立即有侍卫架起皇后推进院子。
“放手!郁鸿你疯了,我是你母亲!”皇后被人推倒在地,头上的珠钗散落开。
可没有人扶她。
往日雍容华贵的皇后摔倒一片落花之中,形容憔悴,狼狈不堪。
郁衍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越过她走到燕王身边:“父皇,儿臣从季将军处借调了一支精锐之师,如今云归正率兵抗击逆贼。还请父皇进殿歇息,儿臣现下要处理一些私事。”
燕王欲言又止,看了眼伏在地上的皇后,摇摇头:“也罢。”
他在侍卫的带领下进了寝宫。
郁衍这才将目光落到皇后身上。
“母后现在记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郁衍轻声道。
皇后身体剧烈颤抖着,没有回答。
“十八年了。”郁衍注视着她狼狈的模样,心中浮现一丝快意,“十八年前,你就是在这里,逼迫我生母投井自尽。你当时是怎么对她说的?”
——“你不跳,就先把那小畜生丢进去。”
——“要留他的命,还是留你的命,你自己挑。”
郁衍走到皇后面前,蹲下身:“儿臣真的很好奇,为何真凶能毫无愧意,甚至将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这么多年,凭什么只有我还困在那天夜里?”
“不、不是我……”皇后仓惶地摇头,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郁鸿,连忙爬过去,“鸿儿,我是你母亲,这些年我待你的态度是有些恶劣,但我以后会改,我会改的!”
她声音尖锐:“我养育你这么多年,你真要眼睁睁看他杀了我吗?!”
郁鸿喉头干涩,别开了视线:“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皇后道:“不,你们不敢杀我,秦氏一脉不会放过你们,你们不敢——”
“母后放心。秦氏一脉儿臣同样不会放过,不过那已经与你没有关系了。”郁衍偏过头,“母后自己跳,也算留个体面。”
皇后脸上癫狂的表情消失了,她怔怔看着郁衍,似乎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郁衍没再理会,拍了拍郁鸿的肩膀,道:“我进去看看父皇,这里……交给你了。”
郁鸿:“好。”
寝殿内凌乱不堪,一派萧条。
自从逼宫之后,宫里的人四散逃离,一切值钱的东西都被带走。
郁衍合上房门,燕王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目光打量着这间寝殿。
“这里当真和过去不大一样。”燕王悠悠叹了口气,“都快认不出来了。”
郁衍垂眸不答。
燕王道:“你母妃是死于皇后之手,你怎么从来也不说?”
郁衍苦涩一笑:“说了有用吗?”
那时的皇后风头正盛,燕王又对郁衍不闻不问,他这样做无异于以卵击石。
郁衍不想与他追忆往昔,低声道:“事已至此,父皇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甘泉宫龙榻后方第三块砖下,玉玺和诏书都在那里。放心,是你的名字,一直都是。”燕王深深注视着他,“你会是个明君,至少比我做得好。”
就在此时,院子里传来扑通一声闷响。
像是重物落水之声。
一门之隔,郁衍俯身跪地,朝燕王郑重行了一礼:“谢父皇。”
相国联合大皇子逼宫,险些打进皇城,幸得二皇子郁衍及时赶到,联合禁卫军殊死抵抗。而随后,护国大将军也率兵回到江都,很快将谋逆之徒镇压。
大皇子被生擒,而相国则在混乱当中,被牧副将一剑毙命。
燕王经历此等变故,再次大病一场,无法再继续处理朝政。
谋反平息,燕王传位二皇子郁衍,于三月后正式继位。
登基大典准备得如火如荼,眼见时辰将至,新帝却迟迟没有露面。
门外传来老太监尖细的催促声:“陛下,吉时要到了,您还没好吗?!”
“没有,给孤等着!”
郁衍朝门外吼了一声,低头继续整理冕服的腰带。
他正想弯腰去取天子环佩,忽然有一只手从身后伸出,帮他递了过来。
牧云归站在他身后,眉宇带笑:“常公公急得就差一头跳进甘露宫外的莲池了,逼属下来看看主人怎么还没好。”
郁衍眯起眼睛:“大将军叫我什么?”
牧云归:“陛下。”
郁衍笑了起来,展开手臂:“帮我戴上。”
牧云归低头帮他系上环佩。
系好后,还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郁衍。
郁衍问:“怎么了?”
牧云归手掌在他腰间虚握一下,不确定道:“陛下最近是不是……胖了点?”
郁衍脸色瞬间变了。
还不都怪燕国的皇帝继任流程繁复。
明明三个月前就拿到了诏书,结果处理相国党羽、对付朝堂上那群迂腐的老东西、走继位流程,一系列事务处理下来,竟然硬生生拖了快三个月才到登基大典。
这还是郁衍催促后的结果。
再拖下去,他冕服都要穿不下了!
郁衍本想在登基大典后,向牧云归求亲并告诉他真相,可登基大典一拖再拖,加上这些时日事务繁多,他至今没有机会把真相说出来。
眼看登基大典即将开始,郁衍顾不得解释,拉着牧云归出了寝宫。
登基大典流程繁复,郁衍先去祭拜先祖,又听了长达半个时辰的诏宣,最后还得去奉天殿接受百官跪拜,足足折腾了快两个时辰。
捱到礼成,百官退出奉天殿,前往另一处大殿用膳。
郁衍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又没来得及用早膳,早饿得腹中泛酸,头晕目眩。
他强忍着腹中不适从龙椅上站起来,身形微晃一下,险些头重脚轻地摔倒下去。
身边的人连忙来扶他。
尚未离开的百官一时间全乱了阵脚。
郁衍脸色苍白,耳畔阵阵翁鸣,意识只勉强撑到看见牧云归快步朝他走来。
他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失去意识前,甚至听见牧云归高声命令:“宣太医!”
……遭了。
作者有话要说:怕你们乱猜,我先说明,郁衍是饿晕的(
没有完结!没有完结!字数计算失误,如果全写完可能赶不上在今晚更新,所以分两章,明天才是完结章orz
应该有番外,你们想看什么可以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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