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慕枫干净利落地将两名下药的侍从绑起来扔到院中,自己则没好意思再进屋,只干巴巴地站在门外,也不知是在看守那两人还是在等墨远。
没多久,墨远从屋里走出来,身上穿了一件宽松薄衫,略带潮气的长发并未挽起,只用一根黑绸随意绑在身后,他面带微笑,神情自若,似乎毫不在意自己差点中毒的事,也似乎忘了先前屏风后的尴尬。
连慕枫看着他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胸口一阵窒闷,目光落在他单薄的衣衫上,顿了顿,转身去屋里找了件长衫出来给他披上:“夜里凉,你才沐浴过就出来吹风,该多穿点。”
墨远偏头看他,眼角唇畔似天生带笑:“多谢。”
连慕枫对上他的目光,竟觉得头皮发麻,莫名有种自己从头到脚都被他看透的错觉,却又奇异地没有任何不悦。
宣王闻讯匆匆赶来时正看见这一幕,虽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却觉得二人姿态过于亲近,不禁顿了顿脚步,眸光微沉,见连慕枫抬眼看过来,忙收敛情绪,疾步走进院中:“出什么事了?”
连慕枫抬了抬眉,大步走下台阶,脸上挂起笑容,指着地上两个侍从道:“还请王爷宽恕在下越俎代庖之罪,实在是这二人太过歹毒,竟然在莫遥公子的汤水中下毒,在下碰巧撞见他们行事,气愤不过,就先将他们绑起来等候王爷发落。”
宣王面露震惊:“竟有这种事?”忙又看向墨远,“阿遥,你有没有事?”
墨远摇头笑道:“没事,幸亏连少堡主发现得及时。”
宣王忙对连慕枫道谢,心里却暗恨他多管闲事。
连慕枫冷冷一笑:“也不知下毒之人怎么想的,若是我晚来一步,这嫌疑怕是要落到我的头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人难道是想挑拨我与莫公子或是与王爷的关系?动身在即,我们若是彼此产生罅隙,这次南下的行程怕是就没那么顺利了。”
这番话算是为自己多管闲事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连慕枫说得振振有词,宣王却听得差点呕血,心中暗骂:谁料到你会三更半夜跑过来!
墨远低下头,掩饰眸中的笑意。
宣王神色冷凝:“汪忠,去请李大夫过来验毒。”又看向地上抖如筛糠地两个侍从,沉声道,“把他们押下去,仔仔细细地审,阿遥从不与人结怨,本王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想害他!”
汪忠眼观鼻鼻观心,心领神会地指挥护卫押着人走了。
没多久,李大夫匆匆赶来验毒,屋子里的织毯与汤碗已经被搬到院中,他提着灯蹲下去仔仔细细查看,大吃一惊,最后站起身道:“回禀王爷,这汤水中确实有毒,中毒之人会饱受锥心蚀骨的剧痛,若没有解药,一个昼夜便会生生疼死。”
连慕枫的目光顿时冷得有如寒星,沉声问道:“如果有解药呢?”
李大夫道:“解药吃得及时还好,若是毒发后超过一个时辰才吃,即便毒解了,身子也会大受损伤。”
连慕枫负在身后的手猛地握紧成拳。
宣王咬牙切齿道:“阿遥,本王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墨远垂眼,宠辱不惊:“多谢王爷。”
没多久,汪忠匆匆走来,附在宣王耳边低声说了句话,宣王眯起眼,沉声下令:“去将蘅泽绑过来!”
墨远有些意外地抬起眼,眉梢扬起又落下,瞳孔中涌起的讥讽被廊檐下昏暗的夜色掩住。
蘅泽是被两名王府护卫架着胳膊提过来的,他发髻散乱、俏脸挂泪,被按着跪到院子中间后惊慌失措地扭头看向宣王:“王爷,蘅泽究竟犯了什么错?”
宣王沉声喝道:“是你叫人给阿遥下毒的?”
蘅泽眼神闪躲,眼泪留的更凶,连连摇头:“我没有!我与他无冤无仇,怎么会做这种事?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宣王抿紧唇,满面愠色。
汪忠上前一步,摊开双手,露出手心两颗莹莹发亮的夜明珠:“下毒的两个侍从已经招供,说你用王爷赏赐给你的这两颗夜明珠收买了他们。”
蘅泽呆愣当场,似乎忘了哭,片刻后突然挂着泪笑了一声,脸上的惊惶被认命后的坚毅取代,他留恋地看了宣王一眼,直起身道:“没错,是我叫人下的毒。”
墨远微微眯起双眼,神色波澜不惊,唇边的笑似有似无。
蘅泽愤恨地看他一眼:“我嫉恨他,这三年来,王爷多看他一眼,我的恨就多增一分,可我知道王爷重用他,所以我从没想过害死他,这次下毒只是想让他吃些苦头以解心头之恨。”说着从腰间翻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扁平纸包,“这是我早已准备好的解药,请李大夫验看。”
连慕枫始终不着痕迹地注意着墨远的反应,见他平静得好似置身事外,只好接连几次将冒上来的疑问压下去。
李大夫检查过纸包里的药粉之后对宣王点了点头。
宣王闭了闭眼,一脸失望:“蘅泽,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想不到你却愚蠢至此。既然你已经招认了,那就向阿遥谢罪,先过来给阿遥磕头认错。”
蘅泽腰板挺得笔直,无声抗拒。
宣王沉了脸:“跪下!”
左右护卫立刻用棍子击他腿弯,只听“扑通”一声,蘅泽膝盖砸在砖石上,他瞪大眼委屈地看着宣王:“王爷要罚便罚,何苦作践人?我死也不会向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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