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吃力地偏过头去,她那双眼眸紧紧盯着周娴宁:“娴宁,以后你要好好伺候小姐,要忠心于她,不要让她再哭。”
“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待看到周娴宁点头,云雾才使劲喘了口气。
她的目光最终落回到舒清妩脸上。
这一眼,似乎道尽千山万水,也似诉说命途轮回,她那双舒清妩熟悉的眼眸前一刻还闪着温柔的光,后一刻却缓缓闭上。
舒清妩心头巨震。
说不出来的恐惧压倒了她的理智,她扑到云雾的身上,紧紧攥着她的胳膊摇晃:“云雾!云雾你别睡,你再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舒清妩从来没有哭这么大声过。
她几乎是嘶吼着,想要唤醒云雾,叫回这个陪伴自己二十年的姐妹。
但苍!苍天却总是冷酷无情的。
云雾已经离去,无论舒清妩怎么喊,怎么叫,她都不会再醒来。
周娴宁没有立即上前阻拦,只让舒清妩哭,待她把心里的委屈都发泄出来,才过来轻轻挽住舒清妩的胳膊。
“娘娘,云雾已经去了,”周娴宁轻声道,“就让她体面地走,好不好?”
她的眼泪却依旧倾泻而出,无声流淌着的难过和悔恨。
看到云雾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舒清妩无比痛恨自己,她当时若是强硬一些,直接闯进慎刑司把人抢回来,又或者不那么犹豫胆怯,顾忌自己贵妃娘娘的体统,那该有多好?
可世间没有后悔药。
当时的舒清妩也不知不过一个意外,就令两人天人永隔。
她对周娴宁说:“都是我的错。”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如果她没有带云雾入宫,如果她早些年爬上高位,或许一切都已不同,云雾心心念念让她幸福,想看她母仪天下这些她也统统没有做到。
“我太没用了,我什么都做不好,就连这个贵妃的位份,也是陛下施舍给我的。”
舒清妩越说越痛,心口似乎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啸而过,带走了她心里所有的温暖。
便是周娴宁同她不太熟悉,也忍不住跟着难过。
“娘娘,不是你的错,这一切都是她们的错,”周娴宁低声道,“若非他们做这些蝇营狗苟的勾当,若非他们心狠手辣谋害人命,又怎么会有这一场意外?”
舒清妩的眼泪渐渐停了。
她认真听着周娴宁的话,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周娴宁道:“娘娘,你跟云雾和云烟,乃至咱们灵心宫都是受害者,因为她们的恶意,云雾才被牵扯进去,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有这么多是非?”
“所以,娘娘也毋须自责,当时那样的境况,娘娘也左右不了什么,”周娴宁道,“能让云雾跟云烟在慎刑司不受半分皮肉之苦,娘娘已经尽力,云雾这个结果,任何人都没办法预料。”
舒清妩木木坐在那,任!由她给自己擦干眼泪,听着周娴宁低沉的嗓音,她莫名冷静下来。
“最后动手的到底是谁?”这些岁月里她一门心思都是云雾,根本没有关心其他人。
周娴宁道:“娘娘,慎刑司已经全部查清,谭庶人是主谋,实际动手的是绯烟宫中的楚美人,因她当时慌张,云雾察觉事出有异才跟着她去看……”
结果阴差阳错,云雾也成了嫌疑人。
周娴宁道:“两人均已关入冷宫,谭阁老被贬斥,谭家抄家,全族搬离盛京回了老家,永世不得走仕途。楚家本就是普通商贾,也已被罚没财产,三代不可科考。”
对于谭家的惩罚,不可谓不狠。
但舒清妩却觉得不够。
她的目光一直放在云雾身上,末了才对周娴宁道:“去慎刑司请姜小宏来。”
她大约只隐约记得几件事,一个是她让慎刑司派懂行的嬷嬷进了冷宫,日夜折磨谭淑慧跟楚月儿,另一个则是舒清妩跟她说,想给云雾封个一品夫人的封位,让她身后事能风光一些。
舒清妩自己都不太记得,自己答应没有了。
不过应为云雾的事,萧锦琛不知是心中有愧,还是对她多有怜惜,那段时间日日都来灵心宫,有时候是陪她说话,又有时候两人只是静静坐着,可舒清妩确实能从这样简单的陪伴里慢慢缓和回来。
一晃就到了隆庆五年的冬日时节,突然有一日,盛京落了一场大雪。
舒清妩这一日无所事事,就坐在抱厦里望着外面鹅毛大雪,一颗心也跟着安静下来。
一道玄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目光中,让她不由自主抬头仰望。
萧锦琛披着墨色的大氅,他自己打着伞,英俊的面容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他就这么一步一步,如同仙人下凡一般,来到了舒清妩面前。
这一刻,舒清妩的心突然活了过来。
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如何,只是那一瞬间,她又重新听到了落雪的声音。
簌簌、簌簌。
寂寥静谧,淡漠安然。
萧锦琛的伞微微一斜,把她笼罩在自!自己的羽翼之下。
“贵妃,”萧锦琛开口,“今日落了雪,朕记得你喜欢雪。”
舒清妩微微一愣,有些意外萧锦琛会记得她喜欢雪。
“嗯,臣妾确实喜欢雪。”舒清妩淡淡笑了。
舒清妩下意识把手交给他,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舒清妩才发现他的手心那么温热,妥贴着自己的心房。
“你怎么自己坐在这里赏雪?”萧锦琛问。
“雪要安静看,要用心听,”舒清妩顿了顿,“所以臣妾就让她们自去忙,臣妾自己看自己的。”
两个人肩并肩,一起进入明间。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继续道:“雪是洁白无瑕的,每当冬日落雪,世间就一下子安静下来,没有热闹,也没有喧嚣,仿佛天地间只有自己。”
萧锦琛点了点头:“是啊,确实如此。”
寝殿里烧着小火炉,此时正劈啪作响,袅袅茶香萦绕鼻尖,灵心宫中一片静谧。
仿佛映衬着舒清妩的话,宫人似乎都知道她喜欢安静赏景,无一人再来打扰。
萧锦琛认真看着一脸纯真的舒清妩,心里那股心疼和难受,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他深吸口气,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寝殿里回荡:“清妩,你……你愿不愿意做朕的皇后?”
舒清妩猛地扭头看向他。
她目光里有着茫然,也有不知所措,她仿佛一个纯真的孩子,迷茫立于天地之间。
萧锦琛起身,再度来到她的面前。
舒清妩的样貌跟刚进宫时一般,她依旧是那么的清丽脱俗,美丽多情,可这些年来,她的性子一点点更改,有时候萧锦琛也看不清哪个是她。
但是这个落雪的冬日,原来的那个舒清妩似乎回来了。
他心中微动,有一股说不出的怜惜涌上心头,云雾的死对她打击很大,萧锦琛第一次意识到,当时的自己就不应该那样去做。
他应该更温和一些,也更理解体贴她一些。
!萧锦琛心里五味杂陈,有些话涌到嘴边,最后却只是问:“贵妃,你愿不愿意做这个皇后?母仪天下、德照后宫?”
这一刻,只有皇后的尊位,似乎才能弥补他的亏欠。
这些话都说完,萧锦琛的心一下子就安稳了,他只觉得浑身舒畅,整个人都洋溢着舒心于惬意。
原来在他心底深处,早就想让舒清妩当他的皇后,做他的结发妻子。
而舒清妩却呆愣在那,完全没有回答。萧锦琛低头去看她,却见她不知何时又红了眼眶,可这一次,这一年中逝去的所有光阴,似乎又从她脸上复苏。
舒清妩重新焕发新生。
萧锦琛心中一动,他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她闪着光芒的眼尾。
湿润的触感让他内心一片柔软,怜惜和心疼一瞬涌上心头,萧锦琛说了一句软和的话:“在朕心中,唯你当得皇后,也唯有你可以做朕的妻子。”
舒清妩眨了眨眼睛,晶莹的泪珠倾斜而下,润湿了萧锦琛的手指。
“陛下,”舒清妩含着泪看他,“陛下是天子,一言既出便驷马难追,臣妾会当真。”
萧锦琛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又是怜惜,又是感动,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朕一言九鼎,贵妃放心便是,你值得这一切。”
这一日之后,舒清妩便被封为皇后,只待次年开春时行册封大礼。
也从这时起,她整个人又重新焕发光彩,依旧是过去令人仰慕的宠妃模样。
只有周娴宁知道,午夜梦回间,舒清妩偶尔会看着云雾留给她的荷包发呆。
那些思念和愧疚,她全部都压在心底,没有跟任何人诉说。
转眼就到了隆庆六年春,在一个阳光明媚,天朗气清的清晨,舒清妩身穿玄色大礼服,头戴凤冠,一步一步踏入奉先殿内。
殿中祖宗牌位在灯火中肃穆安静,舒清妩行至萧锦琛身边,跟他一起直直跪下。
赞者在堂前唱诵者古老的歌谣,舒清妩浅浅闭上双眼,安静聆听册封之礼。
在心海中,她对那个未曾离去的身影问:“我已母仪天下,你可曾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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