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急切:“我和陈春耘谈了谈,我觉得……曾芝龙可能是知道小花什么出身,于是也动心思了。南海现在是在是鞭长莫及,有个稳定的心向大晏的力量,总比没有好。难道任由那帮番佬的货船进进出出?”
王修下意识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其实很不喜欢这些番鬼,只是高看两眼弗拉维尔,在大晏混得不错,汲汲钻营都是为了故土。这种人不是真心效忠大晏,但也可用。
李奉恕的难处王修也知道。没钱,真的没钱。小花命好,有一个亲王肯掏空王府给他养军队,京营挂着京畿,大晏其余军队一点不容乐观,周烈为了西北军饷在御前磕头磕得满脸血,李奉恕怎么可能会忘掉。陆相晟正在右玉种地,耕战耕战,都是逼得。陆军尚且如此,更烧钱的水师,可能也就大连卫的能看。
王修闭上眼蹭蹭李奉恕的右手。缠绕着雷霆与荆棘的右手,惊悸地丑陋,震撼地美,应该握着王权,执掌天下。
王修又想到李在德,把李奉恕右手炸伤的年轻人:“李在德到莱州好像生病趴了,奏请在莱州休养几天。我知道你喜欢他,所以批了。”
李奉恕用鼻音笑一声:“敢直接说我李奉恕是罪人,是好胆量。正好宗政说想要工部巡检队顺便看看登莱的火器,让李在德不必着急。”
王修应下。李奉恕起身端来一只茶盏,里面却是白水。王修讲究,坚决不用碗喝水。他眼里有笑意:“喊得太厉害,润润喉。这时候了,别喝茶了。”
王修颈部通红一片,脸上纹丝不动,十分豪气地把白水喝了。
李奉恕压低嗓音:“但是真的很好听。”
王修含着半口水,瞪着李奉恕,犹豫要不要吐他脸上。
李在德真的在莱州趴了。本来晕船吐无可吐,陈佥事死活劝酒,空腹喝了不少酒,回去就不行了。皇族倒在莱州,莱州医学典科许老先生大半夜亲自出诊,方子送回许府,许夫人率领内眷照方捡药材。长子许珩离家出走,次子许玿顶上,把精心挑好的顶级品质药材送去莱州府衙,不假人手立刻就煎。陪酒的弗拉维尔回教官营也不行了,正好许珩在,帮着小鹿大夫收拾,两下齐齐闹一宿。
宗政长官的命令从北京下达回山东,不咸不淡提了几句教官营。既然伤兵都进了教官营,不便都轰出去,也不好让教官营贴钱,拨了一笔钱,还命令莱州医学会襄助小鹿大夫。小鹿大夫的日子顿时好过很多,有钱还有人,弗拉维尔挺过那一顿酒,伤口好转,被小鹿大夫拎着耳朵发誓坚决不再喝一口酒。
许珩看着板正,其实消息四通八达的。大夫坐诊,什么人没见过。小鹿大夫跟他呆了几天,莱州的光辉历史就知道的五六分了。最让小鹿大夫震惊的是,宗政长官在山东杏林有面子并不全是因为他位高权重,还因为宗政将军的祖父。
宗政将军祖父姓秦,是山东的杏林圣手,外号秦二先生,意思是扁鹊秦越人老大,他就是老二,尤其擅长外科,民间很有流传他当年做手术开膛剖腹惊心动魄的故事。秦二先生被女马匪抢进山寨里,是段姻缘传奇,现在还有戏剧呢。秦二先生救治过不少达官贵人,面子大。他撺掇女马匪接受招安,又保护马匪们被招安后没被官府找借口灭了。而且十分教子有方,独子就是宗政将军的父亲,战功赫赫,为国捐躯。孙子宗政将军也从戎,比他父亲更出息。只是可惜秦二先生的医术,一点也没传下来。
小鹿大夫十分仰慕:“秦二先生真是大丈夫。”
还在先帝孝中,各地不能唱戏,要不然真得去看看女马匪抢压寨先生的欢喜姻缘。
气温一天高过一天,教官营要在入夏之前领着火器营出门拉练,问小鹿大夫要不要留几个人在营地帮忙。小鹿大夫心里过意不去,实在是给教官营找了太大的麻烦:“不用不用,有些伤浅的伤兵已经可以动,我训练他们帮忙,擦洗换裹帘,他们来就可以了。”
拉练弗拉维尔是一定要跟着,小鹿大夫又要拎他耳朵,他立刻道:“我一定注意,不……不作死。”
小鹿大夫想笑又忍回去:“你作死也没事,有我呢。只不过你自己受苦遭罪。”
弗拉维尔刚想笑着回嘴,一转脸看见雷欧。雷欧欲言又止,到底什么都没说:“出发了。”
弗拉维尔不太自然:“那小鹿大夫看家。”
雷欧看弗拉维尔,又看小鹿大夫,没吭声。弗拉维尔走出房间,皱眉看雷欧:“你怎么了。”
雷欧一晃神:“哦没什么,听说曾芝龙进港了。”
港口放炮,提醒巨型船舰进港,传闻是曾芝龙的船,大家都涌去看热闹。小鹿大夫忙着换药,参照那幅解剖图研究伤员的伤口,一点不在乎。房门口有个人影,小鹿大夫以为是许珩,随口道:“你进来,帮我给他翻个身。”
那年轻人默默进来,帮助小鹿大夫给伤员翻身。小鹿大夫一看,不认识,只是伤员翻身到一半,只能小心翼翼继续下去。翻过身,小鹿大夫擦擦汗:“您是哪位?”
年轻人盯着伤员断肢看,似乎是吓到了。小鹿大夫轻叹:“被火器炸的。这还算好的。您是?”
年轻人轻声道:“造火器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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