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驸马坐在椅子上,咧嘴一笑,拍拍大腿:“来。”
寿阳公主在身后关上书房门。
本来陈驸马打算第二天一早就递交奏章的……稍稍耽误了半天。
咳。
陈驸马的折子直接到了王修手上。王修也就扒拉李奉恕的俸禄和鲁王府的账本流畅,看陈驸马关于宝钞的建言看得稀里糊涂。总结总结,差不多就是说陈驸马找到一条可以使宝钞正式流通的法子,比太祖时期更流通,还不比像太祖那样强制使用,是人们自发使用。
这几天都察院巡查吏治重振纲纪搅得风起云涌。肯定要裁撤一批冗员,过后就是提高俸禄。当朝官员俸薄这是事实,不少刚刚中榜的官员为了打点,或者干脆就只是为了凑路费到职赴任聘请皂隶门子,就得借京债。借了京债,到任之后就得还债,俸禄连维持日常开支都够呛,那么借京债还钱的钱从哪儿来?民脂民膏。
王修灵光一现,如果说宝钞一定要发行,是不是能和提高官员俸禄挂钩。还有,说到京债,“京债”是指为了做官所借的高利贷,倒不是专门指在京城的借贷。京城没有,那就办一个?王修被自己吓一跳,他再没溜都不敢真去放贷,那可害死老李了。个人放贷不行,朝廷放贷呢……
王修越想越兴奋,朝廷发行债票,借债给官员,低利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容许官员慢慢还,是不是能缓解外地官员被“京债”盘剥,转而去盘剥百姓这个问题呢……
还只是个设想,王修急需跟陈家兄弟商量……陈冬储这两天小别胜新婚,陈春耘远在天边不知道忙什么。
王修疑惑,陈春耘是好久没传信儿来了,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陈春耘在福建粮仓大展拳脚,精准地抓了个在砝码上动手脚的现行。在砝码上一动手脚,粮食入库和出库就不是一个重量了。陈春耘算账不如弟弟快,人情世故看得可是透透的,寻常人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对方憋什么坏心思——四个人打叶子,他永远想赢就赢。
曾芝龙用拳头叉腰,冷冷地看陈春耘如沐春风地询问那称重小吏:“这砝码怎么跟我以前见到的不一样?咦你们这里入库和出库所用的砝码为什么是两套?同样一斤的砝码,为什么这个掂起来要轻一点呢?”
陈春耘明明是笑着,那小吏尿裤子了。
曾芝龙一抽长剑,比划那个小吏:“你站秤上。”
那小吏哆嗦:“曾曾曾将军……”
曾芝龙一扬下颌,海都头拿着两套砝码,阴森森看那小吏:“两套砝码都给你用用,称称你多少斤。如果两套称出来一轻一重,以轻的数为准,把你身上重出来的部分,砍掉。”
小吏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关小人的事!不关小人的事!”
他许是看陈春耘面色和软,给陈春耘磕头:“陈同知,小人哪里有胆子私造砝码,求陈同知说说情,求陈同知说说情,求曾将军饶命!”
陈春耘心下凄然。他曾经就是小吏,如何不知道小吏纵然是恶也只能是小恶,首恶都躲在人后面通着天呢。
曾芝龙面无表情:“不关你事,那关谁事。”
那小吏满脸鼻涕打哭嗝,陈春耘马上就要于心不忍,海都头一挥刀,几个海盗把小吏往秤上拖,小吏惨叫:“福建所有砝码,都是总督府铸造下发的!”
曾芝龙皱着眉揉鼻梁,难道总督也得杀?
陈春耘心里尖叫,曾芝龙你给老子消停儿的啊啊啊!
海都头看老大低头思索,看陈官人面色温和,心想不愧都是朝廷大员,现在老大也跟陈官人一样,喜怒不上脸了。
曾芝龙命令泉州港停着的旗船把海盗分金用的砝码火速送到延平府粮仓。陈春耘认为此事事关重大,必须上报研武堂。曾芝龙没当回事,换砝码不就行了。陈春耘连夜写奏折,想连同两套砝码送回京。只是路途遥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送到。海都头心里也敬重读书人,陈同知虽然跟个磕头虫似的动不动就流泪往北下拜,其实人不错,于是建议:“我看研武堂驿马跑陆路送信即可。两套砝码实在是很有分量,不如走海陆?我们的人送去泉州用舰船全力开往天津港,比驿马快点。”
陈春耘一想也对,所以文书写了两份,一份跟研武堂驿马,另一份连同两套砝码送往泉州走海道。
然而,研武堂驿马没能出得了福建。
驿官携着陈春耘的奏章一离开建宁府,立刻被人击杀。
北京与曾芝龙,全部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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