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臣直率。”
“不是,因为你脸皮厚。”
曾芝龙前仰后合:“臣从不知道世上最危险的恶浪竟然在陆地上,臣差点被一浪打得万劫不复。吃一堑长一智,臣懂了。”
摄政王坐在阳光中,曾芝龙就爱看他武神一样威风凛凛地被阳光镀一层金身,等待众人顶礼膜拜。
“你懂什么了。”
曾芝龙还是笑:“只要殿下在风浪中掌舵乾坤,无论臣等离得多远,都不会沉船。臣等,需要殿下的庇佑。”
摄政王灰沉沉眼睛像是能看穿生死,那是神从云端俯视人间的眼神,无悲无喜。
曾芝龙轻轻行一个正规的跪礼,声音悠扬地重复:“臣一定要凭军功得到金章紫绶。”
摄政王点头:“孤等着曾卿早日传回捷报。”
曾芝龙出京那天,回头一看北京巍峨的城墙。城上站着个高大的男人,摄政王亲自来送行。
福建海防军的队伍浩浩荡荡穿过城门,曾芝龙骑在马上持旌节国书遥遥一躬身。
曾芝龙一行先到天津港,再一路收回零散停在大连卫莱州港登州港的船。余皇不能太接近天津港,但余皇缓缓行驶离开时,天津港战鼓齐响,震天动地的鼓点是王令出征的声音,将军出海,亦是为了直斩楼兰。余皇号角长鸣,将军领命,军威赫赫,劈浪而行。
大连卫登莱港口的船队陆续回归余皇的编队,每次撤船队,港口都要齐发战鼓,涌到港口看热闹的人群跟着大声欢呼。
余皇上号角回礼。虽远行海洋,必不负君恩。
海都头第一次感觉自己热血沸腾,虽然以前抢夺财宝也沸腾,但不是这么个沸法。以前高兴得浑浑噩噩,现在听着个个港口激昂磅礴送征礼的战鼓声和人群澎湃的欢呼声,兴奋得清清明明。
十八芝不当海盗也挺好的,他好像明白老大为什么想要变成官兵。大晏的福建海防军途经港口,皆鸣军礼战鼓,他从来没听过这么多威武雄壮的巨鼓整整齐齐发出的声音。
当然,官方走私也是个……巨大原因。
海都头偷偷瞄老大,老大正在看手里的旌节。使臣的旌节,陈同知说张骞当年拿着的就是这个。海都头看着老大想张骞,差点笑出声。老大没理他,就是紧紧握着旌节。
陈同知站在甲板一侧往外看万顷碧波,心中抑郁顿时一舒,对北京的方向躬身长揖。臣定不负皇恩,不辱使命。
陈同知又开始当磕头虫了,海都头心里乐呵呵。
回到大海,真好呀。
曾芝龙到达天津那天,武英殿外整整齐齐列着整装待发的驿官。摄政王站在武英殿高台上,声音肃穆沉稳:“大晏地域广大,通信传递,多仰仗诸位风雨兼程。今后,挡研武堂驿马者,杀无赦。”
驿官们对摄政王殿下一抱拳:“得令!”整齐划一翻身上马,策马奔驰出宫门,各自散开,奔赴各地新建的研武堂驿站。
“六叔想要恢复太宗时的驿道。”皇帝陛下说。
曾森懵懵懂懂。他正在悲伤,父亲又出海去了,走之前都没有来得及再见一面。父亲告诉他,海盗的儿子就是海面的蜉蝣,飘飘散散,哪里都能生存。大概自己在宫中父亲也是很放心的,总比在海上吃苦强。曾森郁郁的,王修站在一边轻声道:“陛下看这些驿道想什么?”
皇帝陛下蹙眉:“线?”
“悬丝诊脉的线。”王修笑得温柔,“线不断,陛下总能立刻知道大晏哪里出了问题。”
皇帝陛下仔细盯太宗时的驿道图。曾森道:“海上也有驿道就好了,一个小岛一个。”
皇帝陛下看曾森终于说话,挺开心:“曾卿说得有道理。将来曾卿驻海上长城,也得有烽火台。”
曾森小脸又胖回来,嘟嘟的,特别严肃点头。他答应皇帝陛下的事,绝对不食言。
王修在一旁温和地保持安静。最近皇帝陛下喜欢宣他近前回话,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皇帝陛下见到他,就能开心一点。王修温和镇静,既然能安抚李奉恕,安抚奶皇帝这个小胖子,小意思。
研武堂的驿站范围正在一点一点扩大,日夜不停地运送各种军政驿报,忙碌的路线是摄政王殿下一手握着的缰绳,驾驭掌控着山河乾坤。
奔流不息的政令冲出紫禁城,冲出北京,冲向整个大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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