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鸢亲自监督玉米种入库,一天一宿没合眼,看着仓库关门落锁才放心。福建官场被清洗之后,那两套砝码和福建总督人头被传视各省,各省官员看着办。
宗政鸢刚晋升山东总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复核粮库。没有猫腻不可能,但是山东官员除了贪污,没胆子也没路子大规模走私,主要还得靠每年入库的收成当政绩媚上,缺漏居然不算多。
当然登莱两州的港口也不干净。
山东总督盯着入库,谁也没敢做什么手脚,顺顺利利封门落锁。宗政鸢把粮库的掌事从上到下换了一遍,告诉他们手中握着人命,动粮库之前想想自己的祖宗后代,不要轻易造孽。
王修隔三五天就得写封信给宗政鸢,告诫他山东不能乱。宗政鸢看见王修的信都窝火,小白和陆相晟甩开膀子地干,他反而在山东一动不能动。转念一想,也好,总得有个提供粮资的地方。明年玉米番薯土豆如果都能有收成,山东也算……有苦劳了。
接收玉米种之后,自有官员接待右玉的张旗总,宗政鸢自回帅府,倒头就睡。他心里郁闷,当上总督,居然还没以前当指挥使的时候畅快恣意。朦胧间梦见自己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笼子里,极为局促,压得他都抬不起头,团着跪在笼子里,下巴顶着胸口,憋得喘不上气。笼子甚至还在缩小,宗政鸢听见自己骨头被挤得咯咯作响。他被压得只想大吼,声音在喉咙里堵着就是出不来。宗政鸢感觉到自己的眼球要被挤出来,眼前一片血雾。
“咩呀。”
宗政鸢拼死挣扎想要挣脱牢笼,即便筋骨存折,可是挣不开,牢笼居然还在缩小,宗政鸢就要被榨成一团肉——
“咩呀~”
宗政鸢陡然惊醒,口鼻涌入清凉的空气,他劫后余生拉风箱地喘息。
“咩呀?”
宗政鸢抬眼,看到枕边小白美丽关切的大眼睛。
宗政鸢嗓子眼一紧,伸手捂着眼睛。小白舔舔他,溜溜达达和狸花儿在他身上散步。
宗政鸢睡觉的时候,这俩坏东西就在他身上探险。气温渐低,猫咪为了暖和气儿开始很亲人。小白本来就挺喜欢宗政鸢,喜欢靠着他。狸花儿不行,跟着小白犹犹豫豫在宗政鸢身上溜达,宗政鸢一翻身它就想跳下床。
宗政鸢抄起小白放在枕边揉一揉,揉小脑袋,小小的背,然后是肚肚。雪白的绒团儿很享受。小白亲人,心情好的时候可以揉肚肚,狸花儿就不行,不给摸,摸了要咬人。狸花儿站在宗政鸢身上警惕地看那只大爪子揉小白的肚肚,炸毛拱背,呲牙咧嘴的,一旦发现大爪子对小白不利,它就扑上去撕咬。
小白不理解狸花儿的反应,宗政鸢一拍狸花儿小脑袋:“嘿你个没良心的。”狸花儿追着宗政鸢咬,宗政鸢倒是真笑了:“你这只土猫,还真他妈像我。”
宗政鸢把手放在脑门上,愣愣地出神。
小白和狸花儿在他身上追逐嬉戏,玩得很高兴。
小白……不知道怎样了。
窗外的树叶子被秋风一拂,哗啦啦掉。这么快就秋天了,宗政鸢想,明年春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桃花雪。
研武堂收到驿报,山东玉米种子已经入库。王修拿着宗政鸢的回报,心里犹豫。山东已经收了,那……辽东呢?
李奉恕没说什么。
武英殿听政,督察御史李至和把邬双樨的折子拿出来说。摄政王看这老头子一眼,老头子一本正经。
杨阁老还是那个观点,辽东属于尾大不掉,目前看坚壁清野退守山海关是最好的办法。摄政王是挺烦他的,但是杨阁老领兵部多年,他看到的只有实际:税收,军费。
“凡匈奴之策,不过二科:武夫尽征伐之谋,儒生讲和约之亲。若遣军追讨,报其侵暴,徒兴巨费,不损于彼,此为策之最末。安边固守,于计为长。”杨阁老慢悠悠道,“斥候之郊,非耕牧之地。坚壁清野,整兵缮甲,保民全境,不出山海关。”
何首辅道:“何承天说得有理,只他以匈奴说魏寇——匈奴为化外,魏宋皆为割据,并无臣与不臣。如今辽东为治下,辽东人为晏民,山海关外亦为国土,沃野千里,岂是区区‘斥候之郊’?杨阁老说辞我从不苟同,只一点倒是说在关键处:女真人为辽东之民,如今不过是造反叛乱,与河南李鸿基并无二异。杨阁老曾力主招抚高若峰,慷慨陈词民为兵事所苦甚久,招抚实为终止兵祸上策。现在看来,还是杨阁老看得长远。以抚为主,保全民生,天子国土,一寸不失。”
兵部侍郎罗靖干脆问道:“首辅说得对,我只问如果作物进建州了,如何?”
何首辅反问:“番薯不是也进大晏了?作物传播,你挡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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