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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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清丈土地如暴风卷地。秦赫云把耿纬明干掉,总督府卫兵不投降者全部清除。秦赫云亲自令总督印,写信给摄政王,不日自己将进京领罪。

摄政王听着研武堂驿马的回报,半天没说话。秦赫云干得太绝了,丝毫没考虑过自己的后路。

王修认真地看摄政王,摄政王闪神之际忽而惊奇,怎么王修的眼睛那么像涂涂——咳,嗯。

“我就是……惊讶一下。”李奉恕靠着座椅扶手斜着身子,对王修道,“王都事不要着急。我只是好奇,四川土地的问题到底多重,让秦赫云豁出去这么干。”

王修长长一叹:“四川耕地肥沃,近年饥荒亦很严重。权道长说得对,乾卦,两根筷子一个口,民以食为天,天如果塌了,民便不畏死。秦将军害怕,川中再出一个高迎祥,大晏的国力耗不起。”

摄政王点头:“卿说得极是。”

王修继续认真看摄政王,摄政王微微一笑:“我并没有打算治秦赫云的罪。她跟我说不日进京领罪也就是场面话,大家都知道。”

白杆兵拎着张太岳时期的鱼鳞册抄田地,马又麟从蜀王府挖来个人才,最会算面积,一五一十地量土地。豪门大户的武装守卫反抗,马又麟一靴子等在大石上,伸手一挥,白杆兵纷纷下马,一手持盾,一手端枪,整齐威武地踏进已经收割的田地,盾牌聚合仿佛一动的长城,从盾牌缝隙中扎出长枪。整齐划一的步伐沉闷地碾压过枯草干枝,逼得守卫连连后退。枪盾兵后面跟着弓弩兵,拉弦引箭,在呼啸的寒风里发出牙酸的吱咯声。

盾墙缓慢推进,走到地界,往地上一放,一片盾牌挺立,缝隙中的枪头旋转,磨着盾牌的铁包边,粗粝的嘶嘶声像是巨大的毒蛇吐信。

马又麟一扬下颌,那账房先生戴着眼镜,小步跑上前,前前后后对比几处标杆绳线,确认。

“你家,就到这儿。盾牌后面,是官田。”

枪盾兵撤走,白杆兵利索地插旗引线,守卫们默默看着。马又麟翻身上马:“你们大可以拔旗拆线。”马又麟居高临下似笑非笑,“试试。”

小马超一振枪,马蹄一扬一落,爆起一阵土。马蹄落下时正抵在守卫头领鞋尖前方。守卫头领汗透衣襟,稍微偏一点,他的脚就成烂泥了。

马又麟微微一眯眼,拨马转身离开。

秦赫云在蜀王府汇海厅宴请诸位勋戚大族,蜀王并未出现,上首坐着秦赫云一个人。所有人都不得不来。四川离京城再远,这时候也都明白了。这时候死在阎王堂的将军手里,八成白死,耿纬明都被秦赫云一刀砍死在戒石太祖亲笔面前了。所有勋贵们坐着沉默。汇海厅刀枪寒光锃亮,秦赫云面无表情。她天生表情冷峻,不苟言笑。秦赫云刚刚领总兵时勋戚们是反对的,上书京城振振有词牝鸡不可司晨,对秦赫云也多有轻视,一个女人而已。

当这个女人手里拎着随时能要他们命的长枪时,他们再也顾不上起轻蔑的心思,呼吸都不敢使劲,毕竟再也没有比他们更惜命。

门口一阵马蹄声,勋贵官员们听着这声音心里就一寒,这是谁家又被劈一刀了?传令兵飞快进汇海厅,对秦赫云道:“报总兵!马指挥又清查一处!”

传令兵呈上塘报,秦赫云翻开一看,举起一盅酒一饮而尽,对博远侯一笑:“多谢冯家。”

博远侯哆哆嗦嗦端起酒盅,秦总兵一翻空酒盅,一声倒扣在木桌上。

博远侯只好喝酒,牙齿咯咯敲瓷质酒盅。

秦赫云闭上眼,慢慢等。

成都府所有勋贵,一个一个,慢慢清理。

马又麟曾经问她:“大人如此雷厉风行,一点后路都没有了。”

秦赫云看他半天:“儿子,我们没时间了。”

没有足够的时间使用手腕怀柔。高迎祥和张献忠都在告诉她一个事实:民怨正越来越大。当民怨一点一点汇聚成为怒涛,足以打翻一切盛世。重庆逃出来的,被砍掉右手割掉鼻子的难民天天在秦赫云眼前晃,他们满脸脓血地看着秦赫云,问她为什么。

平民怨,立民生,保民心,当务之急。

汇海厅外又传来马蹄声,秦赫云睁开眼睛。

秦赫云大刀阔斧地清丈土地,惊动了所有地方。宗政鸢在山东拍桌子:干得好!不愧我觉得你有我祖母的风范!

宗政鸢心潮澎湃地上书,要求山东也开始清丈土地。无论多难的事,只要有一个开头的,一切都自然而然。宗政鸢盘算着自己来当这个开山之人,哪知被秦赫云抢了先。宗政鸢三两下挥笔写完给研武堂的奏章,抠着笔杆想要不要给小白写信。但是最近山东和陕西之间没啥公务,也不够夹着过去。

小白轻巧地跳上桌案,坐在宗政鸢面前,用爪爪拍宗政鸢的笔。

谢天谢地,小家伙的鬃毛隐隐有了趋势,非常的神气。左蓝右碧的鸳鸯眼和那人一样,一眼青天一眼海。

宗政鸢傻乎乎地盯着小白看半天,突然一拍桌子,吓得小白跳下书案,很生气地喵呀喵呀地叫。

宗政鸢这时候顾不上它,提笔疾书,假模假式地询问陕西白巡抚陕西一地入冬以来疫情可有蔓延,延安府大疫之后如何休养生息安抚民心,最近扑杀鼠类进展如何,防疫草药够么。

小白趴在地上懒洋洋打滚儿,狸花儿小心翼翼进门,看宗政鸢正忙,溜着墙边儿凑近小白,和小白相亲相爱舔毛毛。

宗政鸢写完信,抱起小白,在信的落款处按一个猫爪印儿。他告诉小白,这里的小白长大一些了。

宗政鸢一抱小白,狸花儿急得团团转。宗政鸢把小白的爪爪擦干净,放回地上,狸花儿从头到脚把小白检查一遍。

宗政鸢一咧嘴:“你那德行。”

不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小白回信了。

宗政鸢见过关宁铁骑之后一心仰慕。理论上来说辽东其实隶属山东,当然现在没人提这茬。关宁军永远在严酷的环境里战天斗地,凶悍的气息关内军队简直不够比。宗政鸢训练轻兵营,希望也能有那样骁勇的血性。

不过,据说现在的关宁军照萨尔浒之前差得远了。宗政鸢打听过,全盛时期的关宁军就是辽东的精魂,凛然铮铮,邪祟不可侵。现在是颓了,锐气被磋磨殆尽。

宗政鸢巡查登莱,站在海岸边上看大连卫的方向。有机会,真想出关一趟。刀剑总不用会锈钝,应该被风雪与血肉砥砺。轻兵营并不是养着好看的宠物,轻兵营是虎狼爪牙,是摄政王殿下的剑。

萨尔浒全线溃败让关宁军丢了辽东的精魂。可是辽东的精魂是什么呢?

如果轻兵营和鲁军和遭遇萨尔浒,鲁军能比关宁军更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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