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四月光景,早晚里虽有些春寒未褪,但也是晴光大好了,满府的粉花绿枝尽都旺起来了,整个安西伯府里只有二房的三小姐屋子里整日还燃着银丝碳。
屋子里还熏着香,是女儿闺阁里常用的甜暖温香,从香炉上袅袅升起,一点点散在屋里,穿过影影绰绰的屏风,送进了床帐之中。
虞令绯尚在半梦半醒间,就嗅到了这似有若无的女儿香,她恍惚一叹,紧闭着的眼又沉了些,仿佛眼皮子又重了许多。
不想醒来。
虞令绯倦极了,也腻极了。
她又要活一次了。
若是能一直睡下去,便好了。虞令绯想着,偏头将巴掌大的脸儿埋进了绣满了锦簇花团的锦被里,她本就意志消沉,如此又渐渐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房里多了许多人,俱是压低了声音,生怕惊了她安眠。
“雪青怎的不在房里伺候?”顾氏的声音温婉动人,又带着江南地界的吴侬软语,在上京这地极好辨认。虞令绯从小便被夸有一个甜嗓子,就是随了母亲。
此时听得母亲的声音,便有如一条铁钩子,直愣愣地把她的三魂七魄从浑浑噩噩的虚空中勾了上来。
是啊,不管再在这世间走几遭,她与母亲之间的情谊只会越来越深,是不曾感到一丝厌烦的呀。
虞令绯鼻间猛地一酸,洇出的一丝泪被锦被吸了进去,不露痕迹。
那厢黛绿还在回话:“恐那几个小丫头不经用,雪青亲去大厨房端药去了,还说再给小姐取她爱吃的金丝蜜枣团。”
顾氏赞道:“雪青是个再仔细不过的。”她坐在床边小凳上,给虞令绯掖了掖被子,又愁了起来,“令绯身子着实虚了些,自那些时候受了惊便连日梦魇,如今又病了,可让我如何放心她。”
顾氏说的含糊,但房内人忆起月旬前的噩梦,个个无不惊心,又不敢提起,噤若寒蝉。
还是顾氏身边的宋嬷嬷老练,低声细语道:“如今府里过了那劫已是万幸了,小姐慢慢将养着,总会好起来的。”
这话几个大丫鬟心里都清楚,只宋嬷嬷是顾氏的奶嬷嬷,深得倚重,由她说起来更合适。
顾氏果然听了进去,她心里何尝不清楚,可看着女儿受罪她也是跟着心煎一样。
还好她一低头,就见虞令绯浓睫微颤,若蝴蝶振翅欲飞,接着露出了一双水洗般的盈盈美目,正在病中,小脸苍白,衬着这肤色更应了娇怯美人这个词儿。
顾氏对她又怜又爱,见她醒了面上一喜:“我的儿,可又魇着了吗?还有哪儿不舒服?”
虞令绯依恋地望着母亲,对顾氏来说他们不过是半天未见,可虞令绯已经又是十几年未曾见过顾氏了,此时未当场落下泪来已经是她极力克制的结果了。
“母亲,我一切都好,倒是您,别为了女儿累倒了。”虞令绯露出一抹轻柔的笑意来,她此时中气不足,原本就细的嗓音更是如雏鸟一般柔软了起来。
顾氏爱怜地抚了抚她的鬓角,正巧雪青也端了药来,伴了一碟糕点,看那色泽却与平日惯爱吃的金丝蜜枣团不同。
黛绿迎了几步,问她:“怎么不是那蜜枣团了?”
雪青抿唇道:“大厨房的徐嬷嬷说,昨日老夫人吩咐府内节省开支,这金丝蜜枣是没有采买的了,均换成了红枣。”
此言一出,各人俱都偷眼观察顾氏的神情,顾氏面上一恍,想起昨日请安时是有这么个说法,只不想这么快就吩咐下来了,她捻了捻帕子,心中何尝不哀戚,却只是沉静下来道:“愣着干什么,先把药端来罢。”
虞令绯听着这熟悉的对话,心里一片空茫。
安西伯府虞氏原是跟着先帝东征西伐、马上定天下的一支武将,极受先帝信任,身负战功。
立国后先帝改国号为煦,定都长安。随后论功行赏,虞氏受封安西伯,赐安西伯府,虽非顶拔尖的公侯之位,但荣宠在身,先帝在时也是显赫一时的。
安西伯府以武封爵,祖上却是儒将,随后几十年内族中也有弟子从文,出过几位大臣,但上京遍地王爵,安西伯又排不上什么名号了。
现在的安西伯是虞令绯的祖父,往常被同僚取笑是糊涂老伯爷,可如今府里,谁不庆幸安西伯奉行中庸之道,事事不拔尖,朝中一出什么风浪便称病在家,才使这满府上下躲过大劫。
那些笑过他的人,十不存一了。
虞令绯一点点将药用尽,黛绿拾了块枣团给她消苦。
那厢顾氏的大丫鬟灵璧过来了,说是大夫人着人寻她去议事,顾氏不好耽搁,嘱咐虞令绯好好歇着便带人去了。
虞令绯顺从地躺回了床上,大夫人所寻为何事,她再清楚不过了。
大夫人许氏乃长乐侯府出身,是在长乐侯府老夫人膝下长大的,为人沉稳持重,自从掌了这一府之事后也是事事妥帖,阖府上下都是敬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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