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自什么时候,许英阙回到侯府只爱待在外书房,有时就直接歇在了书房的榻上。
娄氏恼他为了一个女人意志消沉,母子间疏远了不少,可自己的儿子又如何不心疼。
好在杭风盈拿话宽慰她,又替她多次去外书房看望许英阙,娄氏对她愈发满意,言语间很是有几分亲近。
今日娄氏院子里做了许英阙爱吃的枣泥酥,杭风盈主动说要给许英阙送去,在娄氏含笑的眼神里红着脸走出院落、来了书房。
她身边也配了个丫鬟,原是侯府一个粗使丫头,名字不好听,被她改成了玉屏,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很是信服杭风盈,拿她当主子看。
“小姐,都这么晚了再去书房,是不是不太好?”玉屏忧心忡忡道。
别的小姐不怎么往垂花门外的外宅跑,尤其是天擦黑后,可自家小姐最近去书房去的很频繁,她私底下没少听别的仆妇议论呢,尤其是公子院子里的几个丫鬟说的最难听。
杭风盈温声细语道:“夫人心挂公子,我若不能替她看看,她岂不是更焦心?若是可以,我也不想往这来。”她语气黯然,“谁让我是寄居的,行事总要小心,要讨夫人欢心……”
玉屏愣了愣,见小姐一副伤心模样,她有些慌:“奴婢说错话了,小姐可千万别放心上。”
杭风盈道:“你是府里我最贴心的人,又怎会怪你,只要玉屏不要误会我就好。”
玉屏立刻拍拍胸脯保证:“不会的不会的,以后听到有人说小姐,奴婢还要替小姐好好说清楚呢!”
杭风盈唇边的温柔笑意一顿,复又继续扬起唇角:“她们说的什么?”
玉屏看了看她,为难地没说话,她虽愚笨,但也知背后传话是不好的。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哪儿惹人非议,以后好避着些。”杭风盈说着话又拭起泪来。
“她们只是嘴碎……”玉屏见她难过着急了,“不过是公子院子里的几个姐姐攀咬,小姐别难过。”
黑夜中,杭风盈唇角讽刺地勾了勾,又极快地放下,道:“我与她们话都未说过几句,想来以讹传讹便是如此,罢了,不去管她们。”
主仆说着话就到了书房门口,许英阙的小厮见她们又来了,知道这个故人之女很受公子看重,低眉顺眼地就把门打开了。
照旧让玉屏在外面等,杭风盈自己进去,毕竟男女大防在,书房的门只半掩着,不久工夫就听见两人说说笑笑的声儿传出来。
闲话跟着也就传遍了长乐侯府。
娄氏原本要看看自家儿子会不会主动起意,见他一直不提,该说笑说笑,可平日精神气一直不好,她不愿再等,终于在一天请安时与许英阙挑明:
“娘有意将风盈许给你当妾,你可愿?”
许英阙蹙了蹙眉道:“杭姑娘品行高洁,人才出众,又受夫子托付,怎可与我为妾室。”
这是拒了。
娄氏不急,她正拨弄着一匣子的南珠挑着圆润的来打首饰,挑了个出来,又捻在手中转了圈看看,满意地放到嬷嬷捧着的小匣子里:
“你不知,这是杭夫人信中所托,想也是你杭夫子的意思,我原本未跟你提,怕风盈不愿,反倒不美。”
见许英阙面露惊色,却不说话,嬷嬷心下一转,搭话:“夫人良善,这亲事还是要两厢情愿才好。”
许英阙听着,果真想起当初虞令绯不愿嫁他的事,烦躁苦涩之情涌上心头。
娄氏慢慢道:“我儿仪表堂堂,我也问了风盈,她是千般愿意的,否则这些日子也不会不顾女儿家的闺誉总去书房看你。”
许英阙哪想这么多,自打婚事被拒他的心思就不在这上面,除了办好差事外总觉得浑浑噩噩的,再者杭风盈见他总打着娄氏的名号,他实在没想那些风花雪月。
此时得知两人怀着这样的心思一步步试探过来,不知为何,他仿佛看到一张由女人的柔情织成的密密的网把他罩在了这座深宅里。
娄氏的举动不疾不徐,面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神色,自许英阙小,她便习惯这样操纵他的人生,从无例外,此次当然也是如此。
毕竟纳妾而已,杭风盈又非恶鬼,反而人品极佳,两人又有情分,就算心里惦念个人,还能为她守贞不成?
娄氏实在想不出自家儿子会拒绝的理由。
许英阙闭了闭眼,又想起心底那个温软如玉、娇嫩绝色的女子。
她一双眼静静地看着自己,仿佛预见了他一定会屈从般,眸子里是怜悯和……淡淡的不屑。
许英阙极为强健的身躯在这一个眼神下仿若被火煅烧过的木头,轻轻一碰就要碎成一地烟灰。
他睁开眼,静静道:“儿子心中已有了人,纳妾不用再提。”他转身离去,“杭姑娘出嫁时儿子定为她添妆。”
娄氏见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背影透着孤寂,不复从前的意气风发,再思及他说的话,急怒攻心,一把打翻了丫鬟捧着的一匣南珠,滴滴答答滚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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