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夫妻两个准备在内室吃晚膳。
苏绿檀越发不规矩了,脱了鞋子,跟钟延光一起挤在三尺出头的罗汉床上的西面,盘着腿坐,右手边就是窗户。
钟延光侧坐着,瞥了苏绿檀一眼,道:“你这样坐舒服么?”
扭了两个半圈,苏绿檀道:“舒服呀,不信你试试。”
钟延光不动,苏绿檀拉着他的手臂道:“你这样坐着才难受,一会儿吃饭的时候难道要用半个背面对着我?”
苏绿檀又补了一句:“跟别人家里闹脾气的小媳妇似的。”
“这叫什么话?”钟延光皱眉,他堂堂男子汉,还没被哪个比作小媳妇过。
苏绿檀嘟哝一声:“难道不像?”
丫鬟上菜来了,朱漆食盒里端出来的菜热气腾腾,有夫妻俩都爱吃的鸡丝和鱼片,还有两样时蔬,也都很合口味。
摆好菜和碗筷,丫鬟就退出去了。钟延光盛了饭,拿起牙筷,夹了一筷子的菜,身子微微侧着,果然有些不方便,都看不到她的脸。
放下碗筷,钟延光到底是把鞋子脱了,跟苏绿檀一起盘腿坐着,他生得伟岸修长,这样子坐起来一下子离桌面远了不少,好在手臂够长,夹菜不会不便宜。
苏绿檀还没盛饭,默默地把空碗推到钟延光面前,把他的那碗饭拿了过去,道:“我盛不够。”
钟延光也没计较,自己又盛了一碗饭,与她比肩吃着。
近来几日两人都累的狠了,饭量明显所有增长,钟延光吃了两碗,苏绿檀吃了一碗多一点,饭罢,吃饱了反而觉得有些疲乏了。
苏绿檀靠在迎枕上,两腿伸直,交叠在一起,与钟延光的衣裳只有一点点距离,动一动脚趾头,就能碰到他了。
摸着腹部,苏绿檀道:“一不留神儿吃多了,夫君也吃了好多,是不是在衙门里吃得不好?”
钟延光道:“都是那样,谈不上好不好。”
苏绿檀有点儿心疼,她道:“那就是不好了,好在回来了,改明儿我亲手给你做吃的。”
“好。”
喝口茶漱了口,钟延光也往后挪了挪,让双腿松快了些。
苏绿檀问道:“明天就是小年了,夫君再不去衙门里了?”
“不用常去了,偶尔有事去走一趟就是。”
眸光一亮,苏绿檀道:“那就是可以在家里休息了?”
钟延光颔首,“差不多是了。”
苏绿檀大喜,道:“太好了,明天可以同夫君一起吃小年饭!”
“咱们不是经常一处吃饭么?”钟延光不解,有什么区别。
苏绿檀轻哼道:“那怎么一样,小年之后就算是过年了,过年时候,和平常怎么能一样。”
钟延光兀自思量,以前的年,他多是在家里过的,也就是家里人一起聚着吃吃饭,说说话,他一贯不爱谈天说地,多半是等吃的差不多了,同长辈们请了安就走了,至于后来女眷们聊什么,他也不大清楚。
“你以前怎么过年的?”钟延光问。
说起过年,苏绿檀明显愉悦起来,兴奋地同钟延光道:“我在金陵最喜欢的就是过年的时候!那会儿总会下大雪,等到晚上不下了,秦淮河畔烟笼寒水月笼沙,月光雪光波光,清清凉凉,冷到人骨子里去了。然后坐进一叶孤舟,小舟里放个火炉子,温着酒,两盘下酒小菜,在水上轻轻飘荡,跟我阿弟一起说着府里谁也不会听到的体己话。”
钟延光抬眸,苏绿檀回忆起这些事的时候,白皙的面颊上带着欢喜的笑容,他问:“你们姐弟俩都说什么?”
苏绿檀低一低头,指头绞着帕子,温婉笑道:“其实说的也就是琐碎小事,他跟我说书院里遇到的狐朋狗友,还有个别挚友,再就是那些爱慕他的姑娘。我呢,就跟他说我在家里学了些什么,跟继母两个又为了些什么事斗智斗勇。”
“你就是这样过年的?”钟延光侧目,视线落在苏绿檀弯弯的嘴角上,道:“也很有趣。”
苏绿檀继续笑说:“我酒量素来很好,小年夜里溜出去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喝多了,容易喝醉,不过一年到头也就醉那一次了,反正父亲没发现就没事。”
“醉在船上?那你怎么回家去?”
苏绿檀得意道:“我阿弟背我呀,从前他小,我们不喝很多,十二三岁之后,他个子一下子蹿起来了,每年见长,我及笄的时候,就已经比我高出半个头了。也就是那两年,才渐渐容易喝的忘了时间。”
默然片刻,钟延光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他那身板,背的动么?”
这姐弟俩感情好的让人嫉妒。
苏绿檀道:“背的动?我第二天醒来总听他抱怨说我太轻了,问我在家里怎么也不好好吃饭,我吃了,就是不见长肉。”
钟延光打量了苏绿檀一眼,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尖尖的,来了侯府这么久也不见胖了多少,脖子细细弯弯,像大白鹅的长项,确实很瘦。他想起来抱她的时候,确实好轻,若是换成军营里锻炼用的举石,他单手就能拎起来了。
钟延光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想回金陵吗?”
苏绿檀抬眸,眸光可见的暗淡下去,浅笑道:“金陵远在千里,又不是京城里内城和外城这么近,回不了门。”
“如果回去了,最想做什么?”
“当然是看我阿弟长成什么样了,小郎君一年一个变的,他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下回再见他的时候,还不晓得认不认得出来了。”
钟延光眼睑微敛,问道:“只是想见他?”
轻轻点头,苏绿檀道:“嗯,只想见一见阿弟。”除了弟弟,她委实没有什么好挂念的了。
说了这么半天的话,桌上的菜早已成了残羹冷炙,钟延光起身,朝苏绿檀伸出手,道:“起来罢。”
苏绿檀把手交给他,被他轻轻松松地带了起来,踩着一双白袜站在罗汉床上,比他高了一个头,这会子换她低头看他了,倒是少有的时候。他的眉毛又黑又浓,眉形好看,英气硬朗,莫名让她觉得温暖踏实可依靠。
正看的入神,苏绿檀被他拦腰抱起,放在了床上,本能地勾住他的脖子,红着脸问:“做什么?”
钟延光搂着怀里轻如羽毛的苏绿檀,压低声音道:“叫丫鬟收拾桌子,你先坐床上。”
苏绿檀“哦”了一声,乖乖坐在床上,两手揪着被面,双脚像在水面划动,道:“我的鞋,给我拿来。”
钟延光果真走过去,替她把一双缎面的绣花鞋拿来,这鞋子也好小,他忽然想起来,苏绿檀满了十六岁,不足十七岁,年岁本来就不大,也难怪什么都轻轻小小的。
往苏绿檀衣襟前看了一眼,钟延光心想,她以后还能长些个子的,到他下巴应当不成问题。
放下鞋子,不等钟延光吩咐,丫鬟就在帘外问,要不要进来伺候。
苏绿檀唤了人进来,把屋里都收拾干净了,她还吩咐道:“打热水来我洗脚,催一催厨房赶紧把药煎好。”
等丫鬟出去了,苏绿檀朝钟延光解释道:“洗多了身上发干,我成天在家也没沾惹什么,就不洗了。”
钟延光道:“我去洗,在衙门里好几天没洗澡了。”
苏绿檀凑近了闻一闻,道:“还好嘛,没有什么味道。”
钟延光红着脸退了退,道:“我去了。”
苏绿檀笑着目送他去,等钟延光回来的时候,她也洗好了脚,换了双干净的鞋子,坐在妆镜面前,把头发都散了下来,歪着脑袋,所有的头发都落在右侧,掌心上抹了桂花油,涂在了细丝如绸的墨发上。
钟延光走进来,苏绿檀就让丫鬟都退出去了。
苏绿檀从牡丹缘的铜镜里看着钟延光,问:“夫君要不要抹一些?对头发好的。”
钟延光脚步一滞,道:“不要。”
素手拨一拨头发,苏绿檀把头发都拢在耳后,用一根丝带随意地束起来,起身倒了一些桂花油在手心,搓一搓就往钟延光那边去了,笑眯眯道:“试一试嘛。”
钟延光两手撑在膝盖上,挺直了背板,扯着嘴角淡声道:“……快点。”
苏绿檀笑着帮钟延光松开头发,给他捋好了,全部披在肩上,替他用桂花油顺了顺头发。
秘制的桂花头油一点都不腻,刚抹上的时候头发油光水亮的,过一会子就不油了,头发略微泛光,瞧着柔顺光滑。
纤纤十指在钟延光头发上游动着,他闭上了双目,头皮再没有拉扯感之后,太阳穴陡然被按住了。
苏绿檀跪在钟延光身后,细声道:“给你揉一揉,看你这几天都累坏了。”
舒舒服服地享受着,钟延光嘴角翘起。
一面按摩,苏绿檀一面问:“这才不到小年,衙门里怎么就忙完了?我听说的年里休沐应该是从除夕到初九之后?”
大业京官春节都是休沐十天,年底正是忙的时候,按理说钟延光不会回这么早的。
钟延光道:“都督府人手足,做事利索,自然快些。”
苏绿檀“哦”了一句。
她不知道是钟延光这几日压根抽不开身回府,所以天天都惦记着家里的妖精,没日没夜地赶着把政务处理了,逼着上上下下跟着一起往死里熬,这才赶着把大事都办完了,留了一些小事在后面几天处理。
苏绿檀用独创的指法给钟延光按了一圈儿,柔声问他:“舒服么?”
钟延光点头。
过了一会儿丫鬟端着药进来了,经了外面的风吹,已经凉了一些,正好入口。
苏绿檀亲自过去接了药,打发了丫鬟出去,把药递到钟延光手上,道:“快喝了,夜里睡的安稳些。”
钟延光倒是听话,一口饮尽,因药太苦,嘴角溢了几滴。
把帕子覆在食指指腹上,苏绿檀提钟延光碾了碾嘴角,道:“苦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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