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宴会少了生人间的引荐与熟人间的寒暄,开始得就比中午利落多了。对邵良宸而言,忽然见到钱宁现身,当真是吃惊匪浅,险一险便露在了脸上。
“这是刚陪着景文从京师同来安化的钱宁,我已收了他在府上当差,你们同是京城来的,不妨亲近一下,叙叙乡情。”朱台涟为邵良宸引见孙景文,都还没有引见钱宁说得话多,说完他就撂下钱宁,转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邵良宸对孙景文十分留意,本以为只为着亲自上京去找何菁这因由,孙景文也会很热络地与他攀谈一番,没想到短短几句问候寒暄之后,孙景文便走了,倒像是对他毫无兴趣一般。
待左近没了外人,钱宁眉开眼笑地朝邵良宸拱拱手,模样像是首次见面热情招呼,嘴里说的却是:“邵侯爷别来无恙。”
邵良宸与他一样客套还礼,嘴上道:“钱千户好,您可是奉张大人之命前来?”
“既是张大人之命,更是圣命。”钱宁摆出一副着意逢迎的姿态,显得十分自然,“要说侯爷当真深受皇恩,皇上担忧您遭遇风险,特意叫张大人派个得力人手来此予以配合。我听说后便向张大人毛遂自荐,领了这个差事。”
邵良宸十分意外,要说“得力”,相信钱宁绝对符合。从历史记载来看,这人除了在正德末期与另一个反王朱宸濠走得近了点之外,一直都是很坚定的保皇派,在这里,既不用担心他被倒刘派收买拉拢,又不用担心他像安巡抚等刘瑾派那样为了巴结刘瑾不择手段。因此就会十分可靠可信,而且这人既然有本事做成御前第一宠臣,能力也必定不容小觑。
只是,历史上的钱宁这会儿难道不该是进豹房去巴结皇上么?邵良宸有些想不通,他问:“这差事又不见得能立功,风险还不小,钱兄何必要揽下来?”
钱宁毫不讳言:“所谓富贵险中求,越险就越有好处。再说了,我也是真心稀罕您这种差事,有心自己也来试试。”
邵良宸瞟了一眼朱台涟:“可是,你竟报了真名,不怕引人生疑?万一有人听过你的名姓呢?”
“不怕,不瞒您说,我不光报的真名,连身份都是真的。”钱宁嘿嘿笑着,当下便把自己接近孙景文助其脱身并陪着他们一路同行过来安化的过往简述了一遍,“……孙景文肯定是不怎么信我的说辞,朱台涟倒不知信了几分,反正他是留下我了。以后我身在王长子府,探听讯息来帮你总还是便利的。”
邵良宸几乎咋舌,钱宁纯粹就是来替他挡枪拉仇恨的mt,这边的人满心防着厂卫派新的探子来,他就顶着前锦衣卫千户的名头大摇大摆地来,将那些人的注意力全都引到身上,于是邵良宸这个主力也就相对安全了。
邵良宸真心道:“老兄,你如此照应我我自是感激得紧,可你也该留意自身安危啊,万一人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暗中动手将你杀了怎办?”
钱宁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又不像你,我的差事就是护好了你,无需自己如何冒险探查,而且又没带家眷,随时见势不妙,我可以脚底抹油、由明转暗啊。总之你不必替我挂心就是了。”
邵良宸想想也是,依照历史记载那样,钱宁的心机手腕以及武功,恐怕都会在自己之上,确实无需自己去替人家担忧。
他点了点头:“说真的,你来得正是时候,若是京师不派个人过来帮我,我这边还真有点棘手。”当下他也将已得到的讯息都对钱宁简述了一遍。
邵良宸十分谨慎,他与何菁有意将王府众人摘出来,这都是私心,不便叫钱宁知晓,简述的过程中,他便着意说了杨英与仇钺等人布局利用安化王府一事,对朱台涟一方的嫌疑则含糊其辞,只提了孙景文的作用。
周遭人来人往,两人都十分警觉,面上都像生人头次说话一般客套,逢有外人接近便转换言辞,绝不会被人听去疑点。而且即使被怀疑他们的人见到也不怕。依照常理,如果他二人都是厂卫坐探,必然不敢在外人面前公然亲厚交谈,所以越是这样才越显得自然。
钱宁听完了,朝不远处与人说话的孙景文望了望:“我也觉得那小子必是知道些内情,可惜他对我很有防备,尚未能探得什么。”
“这个不急,”邵良宸道,“你既然与他相处多日,对他秉性有了哪些了解?”
钱宁唇角一歪:“要说最重要的一条,莫过于——那是个天阉的,心里好色得厉害,却是有劲无处使。”
“天阉的”专指男人天生人道不能,邵良宸十分诧异:“安化王大女儿招的仪宾会是个天阉的?”
“谁知是先天后天?总之,此事为真,你不必怀疑。”钱宁剑眉微蹙,似有些隐情不愿启齿。
邵良宸便没多问,因知道钱宁是个靠谱的,他心里也并不怀疑,想了想道:“是了,我那里正有一瓶豹房胡太医送的补药,听说专治此症效力不凡,回头拿给你,你去送给他,若他吃着有效,必定对你大为感激,说不定将来会对你透露些什么。”
纵然孙景文对钱宁的来历有所怀疑,也不会觉得钱宁有心给他下毒,钱宁若去献药,只会被他视为向他讨好以博取信任。
男人对这种事都极为重视,尤其如果孙景文真是个骨子里好色却又无能的男人,更是不知有多渴盼恢复能力。那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天下头等大事,所以那药他应该还是会吃的。邵良宸不确定那瓶药会见效,但只需叫孙景文感觉出一丁点的效力,也必会对争取到他信任大有帮助。
“哦……”钱宁并不掩饰眼神中的一丝怪异。
邵良宸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红了脸:“那是胡太医见我新婚,便送与我的,说是有病的可以治病,无病的可以添趣儿。我虽收了,并未用过。随身带着也是为了见机行事有备无患……那个,这不就正好用上了么?”
钱宁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看你,亏你还是成了亲的,俩大男人说起这种事,你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京里那些大人们有几个不吃那种药的?你真吃也不丢人,等你给了我,我还想尝一丸试试呢!哎这安化城不大,像样的青楼妓馆总也该有一家?”
邵良宸啼笑皆非,不得不说,像钱宁这样百无禁忌的性子,反倒比他这种洁身自好的更不容易引人生疑。像他们做探子的,还是尽量和光同尘最好。
“还有件事,朱台涟问了我一句知不知道你,看那样儿对你也不是十足信任,你要留神提防。”钱宁说完拱了拱手,就此走开。
朱台涟……邵良宸又向朱台涟望了望,这个二哥,实在是令人很难看得透。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此时二哥已经体察到了他的真实身份,知道了他是个厂卫坐探。这是种无根据的直觉,邵良宸并不能说得出理由。
如果真是那样,二哥想造反,还知道了他是个探子,难道还真能看在他是妹夫的份上,就对他不予追究、放任自流?
那可是谋反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怎么可能留个探子在跟前蹦q还不理睬?别说他只是个妹夫,就是亲妹子,亲爹,亲儿子,但有威胁,都理当尽快除掉才对。
邵良宸完全想不通。
女宾那边除了个别年岁大的夫人因乏累没来之外,人员相较中午没什么变动,朱奕岚见了何菁,面上如常招呼闲聊,眼中却掩饰不住看笑话的神色,何菁对这个又傻又不自知的妹子实在很无语。
“竟有这事?”荣熙郡主听了何菁私下里告知的下午那变故,很是吃了一惊。相比前些日跑去桃园骚扰,这回设局可就严重得多了,倘若那个仇钺喝多了酒心生歹意,谁知会出什么大乱子?再说私自引了个男客闯到女宾区域,万一被外人撞见也极为不成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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