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金嗤笑道:“他那会儿不过十一二岁,且无亲可依,你觉得,他会不是雌伏的那一个?”
听了这话,栖桐一脸懵愕。
越想,越觉得这事错不了。
那七皇子面相确实过分阴柔,一张脸比小娘子还白,一对眉也秀气如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一段过往。
祝金彻底回神,还眼睛锃亮地分析道:“主子,这是好事啊!一个曾给人当过男嬖的皇子,绝对不够格做储君的,单这一条,便可把他前头的路给堵死,到时二皇子被立储,可再无悬念了。”
康子晋把手撑在椅扶上,支着下颌笑道:“你低估了圣上对他的偏爱,若叫圣上知晓了这段过往,也许心里更觉对他多有亏欠…这事若被捅出去了,指不定效果适得其反。”
祝金不解:“圣上就这样偏心那七皇子?偏心到要置祖宗家法、朝野舆论于不顾?”
康子晋沉了沉眼睫:“圣上哪里是偏心梁旻,圣上是放不下余莳欢罢了。”
——世间男子最割舍不下的,永远是那个下场最凄惨、最让他心痛的女子。
当初余莳欢丧夫,老余国公怜惜女儿,便快速把她接回了府里。
这年,老皇帝宾天,明元帝将将即位。
余莳欢未出嫁前,便是明元帝最为心仪的女子,只是未等他表露心事,余莳欢便嫁了人,他也娶了宋氏。
机缘巧合之下,明元帝见得昔日所爱,心头万般冲动难以自抑,便使计强占了她。
彼时,明元帝已是国之天子,而余莳欢丧夫寡居,她一个弱女子,纵有母家相护,又怎么敌得过帝王的觊觎?
是以不久后,余莳欢便怀了身子。
可余莳欢将将丧夫不到两个月,明元帝丧父也才三个月,他初登帝位,根基还未稳定。
二人都是热孝与国丧加身,私自苟合已是极大的悖逆之罪,若被人知晓,不仅余莳欢声名狼藉,将将即位的明元帝的帝位亦是难保。
余莳欢主动自己提出先避出都京,把腹中的孩子给生下来,而明元帝也万分感动,再三承诺待出了热孝与国丧,自己的帝位也坐稳当了,立时把她和孩子接入宫中。
这件事中,所有的排布都细致且隐密,也得到了老余国公的支持。
可人算不如天算,余莳欢才生产不久,老余国公便意外病逝了。
彼时余莳欢惊闻噩耗,不顾自己月中虚弱,也强撑着要披麻戴孝送父出殡。
可余莳欢没想到,自己一回余国公府,便没能出府了。
老余国公百日的热孝过后,余国公府对外称余莳欢悲怮过度,大病一场,随父去了。
至爱远离,明元帝于累累案牍中悲痛欲绝,等他稍稍从那悲痛中抽离,想起自己的亲生骨肉时,却已寻无可寻。
而老余国公的热孝刚出,本该承继爵位的嫡长子余鸣,却又遭了意外。
尔后,那国公之位自然便易了主,庶次子余赞,成了新的余国公。
去岁初,余国公忽然密禀明元帝,说找到了自己的外甥,亦便是余莳欢当年生下的那个孩子。
不仅如此,余国公还私下告知了明元帝,余莳欢的死因与皇后有关,是皇后派人买通了余莳欢的侍婢,在余莳欢的吃食中下了毒,又将余莳欢产下的孩子偷偷送人。
毕竟共同生养了一双儿女,若没有这回事,帝后或许还能更相敬如宾一些,可这事被明元帝得知后,明元帝悖怒不已,若非朝臣阻拦,加上皇后亦有势力在朝,一时难以撼动,就是连废后这样的事,他都做得出来。
宋皇后百口莫辩,等同于吃了个哑巴亏。
如果说出此事余赞也有份参与,那更是坐实了她戕害余莳欢。
无奈之下,她只能咬死不认。
而余国公府成了皇子外家,得了圣上隆宠,在都京侯爵百官中,风头更是劲盛。
余国公多处拉拢朝中势力,欲要把七皇子梁旻送上帝位,尔后,自己当个摄政的权臣。
玉炉中,香麝袅袅。
康子致再度咂摸梁旻的名字。
梁旻——旻字,谓之天。
当明元帝给他赐了这个名时,便意味着他铁了心,要把这帝位传予自己这位失散多年的儿子。
明元帝拳拳父心,着实令人叹服。
只是…不知他为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谋筹时,可有想过在自己膝下长大的另一个儿子?
康子晋心内哂笑。
梁旻曾被人拐作娈童这事先不提,最让他上心的是,梁旻曾在绍通待过。
康子晋眼眸微眯:“那苗颂奇和苗家,是个什么情况?”
祝金回想着探来的消息:“苗颂奇本是绍通济康堂的大当家,这济康堂不仅有药铺,更有大型制药坊,几乎整个绍通的医堂药馆,都是苗氏在供药,故而苗家曾是当地有名的富绅,家中积财丰厚…”
“——按说这样的家族,少说还够下两代吃余荫的,可去岁年中,苗家却陷入了桩离奇官司,药坊中制的一款药,竟然吃死了十好几人,因而,他被当地官府给抓了,没过多久,苗颂奇及家中几个成年男丁都被处了绞刑,苗家就此破败。”
康子晋听着,在心中略微过了过,便敛了敛眉:“去岁年中,余赞并未经营起多大的势力,要在短时间内处置一地富绅,此事无需多想,定然是圣上插手了。”
栖桐得了眼神,知是到了自己奏报的时间,便回禀道:“属下这两日也仔细查过,并未发现裴监司与余国公府的人接触。”
康子晋缓缓摇头,提点道:“你该盯的,不是余国公府,而是梁旻那处。”
见栖桐晃神,康子晋声音轻慢地徐徐分析起来:“身陷沟渠十余年,且得知所谓的恩人舅父亦是自己仇家,你猜梁旻是会感激余泰救了他,还是会怨恨余泰?”
“——急于毁灭过去一切不堪的痕迹,我赌那梁旻,属于后者。再有,一个见惯阴暗,常年与警惕、不安相伴之人,当真会因登了高位,便轻易信人?”
栖桐:“可是,若想给皇后娘娘堵心,他应当想方设法,把彭姑娘送入二皇子府身边,让二皇子与皇后娘娘母子不和才是,怎会把主意打到岳大人身上去?”
“这便是再要去查的了。”
康子晋提醒道:“彭慈月不认识梁旻,未必,梁旻也不识得彭慈月,或许这身后,有什么不可为人知的隐秘之事呢?”
夜风吹过,栖桐手中的函纸没拿实,不经意被那风给裹到了支摘窗下。
康子晋的目光随着那函纸定了会儿,继而沉吟起来:“前面两桩事,都交予栖桐去安排,祝金留下,我有其它事需要你去办。”
才弯腰捡起函纸的栖桐背脊微僵,他偷偷拍了拍自己的手。
该!
让你不拿好东西,现下最重的差使都落到自己身上了!
***
一日又始,打工人岳清嘉按时上值。
在被招呼着出府的时候,她还以为这侯又要去哪座青楼鬼混。
就这样,岳清嘉也没想做什么,乖乖跟着上了马车。
按之前的设想,可能学伪女友装装吃醋什么的?可她现在已经没有撩汉的心思了,攻略也暂时给抛到了脑后,一心只想伺候好这位老爷,让他发发善心,把自己老爹给救出来。
要是她老爹出了什么事,她搞不好真得去庄子上种田插秧,到时候连博安侯府的大门都摸不到,更别提什么攻略任务了。
只要他不是去见自己表姐彭慈月,一切好说,情势还没有糟糕透顶。
马车摇晃间到地方了,停了下来。
岳清嘉想也没想就要撩开帘子往下蹦。
半路上都在阖目养神的康子晋长腿一伸,闭着眼,精准地拦住了她的去向。
然后,从木柜中拎出个包袱来,扔到她手里:“披上。”
岳清嘉打开一看,是件织锦的披风。
她一头雾水:“我不冷啊。”
康子晋睁开眼:“怎么,不想披?莫非你想让岳大人知道,你为了救他,沦落到给人当丫鬟了?”
“???”
岳清嘉懵懵懂懂地看着他。
康子晋从鼻腔蹦出俩字来:“真蠢。”
他撩开帘:“自己看。”
岳清嘉茫然地看了一眼:“这是哪里——啊!这是大理寺?!”
祝金也撩开前头的帘子,笑道:“岳小姐,这是大理寺狱的后门,你快些下来,马上便会有人领你去探岳大人了。”
岳清嘉反应过来后,一度相当激越,她大张着嘴,忍不住“嗷——”了一声。
康子晋板起脸来:“刑狱之地,你嗷什么?”
岳清嘉:“嗷、嗷力给?”
康子晋嘴角一抽,复又阖上眼:“要去便快些去,你只有一柱香的时间,若是不想去,这便让祝金赶车走了。”
“我去我去我去!”
岳清嘉飞快裹上披风,两步蹿下车,就在康子晋以为她跑开了的时候,前帘又被掀了一角起来。
岳清嘉探头进来,眼角眉心都漾着喜意,飞快地夸了句:“侯爷最高!”
前帘被放下,康子晋斜了下身,掀起窗帘一角。
小姑娘背影雀跃,似是要蹦跶起来一样,足以见得她内心有多开怀。
只是…
他被一个小矮个夸高,有甚好值得高兴的?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句差点写成——你想让岳父大人知道,你为了救他,沦落到给人当丫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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