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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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冷香自厅中央的鎏金凤凰炉里缓缓而起,秦雪娆坐在椅子上,看这些青烟漫天而去,不觉渐渐迷了双眼。到了这时候,她还是想不明白,明明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怎这天地颜色忽然就换了一副模样呢?

南星从外头端着一盏安神汤进来,见着皇后如此,不觉眼圈泛红。这长春宫花香鸟语了没几日,这就又掉进冰窟窿里了。外头一把铜锁封了长春宫,便是三皇子也只能隔着宫门,向里面说话了。

“娘娘,这是安神汤。”南星端着过去,拎起裙角在皇后跟前软软跪下。

秦雪娆瞧也未瞧,端起那碗就都咽了进去,停了停又问道:“三皇子可还好?”

南星道:“三皇子很好,皇上吩咐了李嬷嬷前去照看,皇后无须忧虑。”

秦雪娆微微叹气,李嬷嬷啊,此人她知道,原是皇帝的奶嬷嬷,极是忠心。叫了她去,想来皇上待三皇子还是有心的。有心便好,这后宫里,被皇上忘记忽略的人,日子都不好过。

“前朝?”秦雪娆顿了顿,还是问道:“可有什么消息?”

南星知道她是想问秦家如何,可长春宫大门紧闭,连只苍蝇飞了出去还要引人侧目,哪里又能得了半点的消息,垂下眼皮儿,轻声道:“奴婢不知,想来瞧着皇后和三皇子,皇上也会高抬轻放的。”

秦雪娆拿了帕子捂在唇上,人都杀了,还怎么个高抬轻放。只是不知道大哥可还好,留着他在,秦家想来还有些盼头儿。

这时候却是只想着这个大哥了,至于那个烂泥糊不上墙的弟弟,秦雪娆连想都不愿想。

薛令仪远在梅园,眼下正坐在亭子里,手里捧着一碗汤慢慢喝着。孩子们在不远处的草坪上嬉闹,她不错眼儿地看了一阵,才轻轻叹了口气。那个丫头果然是个苦命的,这回救了回来,就养在身边!以前说的便是她的外甥女儿,以后也就当了外甥女儿来样。等着大了,寻个好人家,就放在眼皮子底下护着,也弥补一回她这个当娘的,以前亏待她的那些!

对于这个女儿,薛令仪厌过,憎过,也怜过,惜过,眼下厌憎的全都没了,就只剩下了怜惜。说到底,她有那么个亲爹,没待她好过几回,却弄得她整日不得安宁,却也是上辈子的冤孽。

等着秦家倒了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薛令仪捻了针线,正给曹凌缝着一件里衣。曹凌身上的衣物自然有内务府料理,她随手做了一套,也只是安寝时候穿的。只是曹凌却喜欢得很,身上穿着一套,便只催着薛令仪叫做另外一套来。

“皇后,皇后如何了?”薛令仪炸了眨眼,曹凌起了收拾秦家的心思,她是门儿清的。只是这么快,倒是叫她没想到。

如锦垂着手恭敬道:“说是封宫了。”顿了一下,声线忽而一低:“奴婢的姐姐说,皇后娘娘整日整夜睡不着觉,眼下已经病了。”

薛令仪知道皇后对她是动过歪心思的,那回赏梅宴便是她的手笔,可眼见她家破人亡了,却也觉得她可怜。捻起针又缝了两下,轻声问道:“皇上他可曾去看过?”

如锦忙道:“听说皇上一直在前朝忙着秦家抄家的事情,倒从来没去过长春宫。”

薛令仪稍稍叹息,前阵子皇后盛宠的消息透风似的吹遍了京都内外,连她在这梅园里,都渐渐生出了不安。倒没想到昙花一现,这就烟消云散了。

惆怅了一回,薛令仪瞧着如锦满脸的欲言又止,垂下眼皮轻声道:“你放心,若是长春宫出了事,你姐姐的性命,本宫必会保下的。”

如锦听了忙跪下磕头,心里那块儿石头,算是落到了实处。

皇帝以雷霆之势抄了秦家,接下来,会去抄了谁的家呢?这个问题,不仅莫太后在想,李春华也在想。

自打得了父亲的那张纸条,李春华的一颗心,便整日搁在油锅里煎熬。她既不服气,不愿认命,却又不得不承认,她心里头其实是害怕的。

王爷成了皇帝,手指一抬,她和李家便能灰飞烟灭。

李春华坐在腰凳上,整日整日的杵在廊下看庭院中的那盆红梅。红梅铮铮傲骨,可春风渐渐吹来,那花儿最终还是落了。当落则落,还能留得性命,待得明年冬日再来开。若是死撑着,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了。

正想着,绿容带着个小太监满脸喜色走了进来。

那太监见着李春华便是一礼,随即笑道;“恭喜娘娘,皇上说了,娘娘禁足的日子到了。杂家已经派人去接了四皇子,一会儿娘娘就能瞧见皇子了。”

李春华慢慢直起了腰,她的恩哥儿,她终于能见着一面了。却也在一瞬间明白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于皇帝而言,先是臣,后才是女人。而作为女人,皇帝的心里,却只有薛氏。没有她。

“绿容,赏。”李春华将所有的情绪敛起,倾国倾城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得体的笑容。

这样也好,恩哥儿到底还小着呢,等着他大些,且瞧瞧他长成了什么模样又再说。若是个平凡无奇的,便娶妻生子,当个闲散王爷,也是荣华富贵一辈子,倘若是个厉害的人物……

李春华眯一眯眼,到时候不管是破釜沉舟还是釜底抽薪,她都会去试一试。也算是她当了人一回娘,为他乘风破浪一回!

慈安宫里,莫太后将手炉递给宫婢去换碳火,扭头问道:“玉和宫的宫门开了?”

那宫婢点点头:“是的太后,皇上已经命人将四皇子带回去了。”

莫太后笑了笑,眼中闪过奸诈的冷光:“你寻个时机,再去探一探贤妃的意思。”她便不相信,这贤妃年纪轻轻的,便犹如垂死槁木,就这般认命了。

只是那宫婢在出了门去,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走了进来,磕了头道:“回禀太后,莫老夫人叫人捎了口信进来。”

这个莫老夫人,原是莫太后的嫂嫂。

莫太后颦眉道:“什么口信,瞧你慌慌张张不成体统的样子。”

那太监喘了一口气,忙道:“说是钦天监算出大公主和大公子命相不合,已经撤去了婚事。”

莫太后登时大惊:“你说什么?”

那小太监又喘了一会气,道:“大公主同莫家大公子的婚事给撤掉了。”

“这如何使得!”莫太后从榻上起身,怒气冲冲下了台阶:“公主婚嫁岂是儿戏,怎可就因着相士之言就随意更改。”说着喊道:“备车,哀家要去见皇上。”

曹凌估摸着太后会来,但是来得这么快,倒是出乎意料。这么想来,秦家覆灭,也叫太后心里生出了不安来。这样很好,心有不安,才不会惹是生非。

在金銮椅上坐稳,曹凌等着太后进了大殿。

莫太后进得殿门,便瞧见旧日里在她膝下沉默寡言的那个小子,一身龙袍,恁的威武气势。便是她的大儿子也穿过这身龙袍,却也比不得这位气势天成,竟是多了些温润平和。是的,她的儿子是篡位来的,满心眼里的不安,眼睛里,也多是打探怀疑。

心里一梗,莫太后先前的怒火不由自主便退了一些,只是她仍旧恼火,上前道:“皇帝,听说大公主同莫家的婚事给撤了?”

曹凌这才缓缓起身,下了台阶略略抱拳,到了一声:“母后晚安。”算是见礼,后头笑道:“没错,朕是将这婚事给撤了。”

莫太后气急败坏:“如何就给撤了,这天家婚约岂能儿戏?”

曹凌不慌不忙道:“原是钦天监算出来的,这婚事不好,若是不撤了,势必要伤及血亲,便是成了一对儿,也难善终。”

莫太后气怒非常,喝道:“一派胡言!”

曹凌却是眼睛微眯,有厉光一晃而过:“哪里又是胡言呢?母后一瞧,这婚事才定了多久,德妃便忽然暴毙。若不是婚事不好,德妃一向身子康健,又如何会忽然暴毙而亡呢?您说是不是呢,母后?”

莫太后登时打了个激灵,再看向曹凌,还是一无既往的那个温润模样,可那双眼,却仿佛换了一双,再不似旧日里的唯诺怯弱,却是清光下隐藏着不与人察觉的锐利锋芒。

曹凌见莫太后脸色大变,却抿了唇不言不语,上前扶了莫太后的手臂,想要将她带去那便坐下。可莫太后却仿佛被烫了一般,顿时缩回手去。

两厢俱是微怔,曹凌笑道:“母后莫恼,虽是撤了这婚事,可朕却又寻了另一桩姻缘,相配莫家的大公子,也是极好的。”

莫太后屏气凝神,略喘了口气,问道:“是哪一家?”

曹凌笑了笑,道:“是四皇叔家里的二姑娘,贤淑端庄,敏慧聪颖。”

知道到底还是皇家的姑娘,莫太后舒了一口气,心里略略安稳了些。可到底还是心里不顺,那四王爷早已是昨日黄花,又是个好酒肉竹丝的,他家的姑娘,再是贤惠,哪里比不得上皇帝的女儿。

莫太后略一迟疑,道:“若是许配给大公子不合适,二公子也是个好的,不然叫钦天监算一算?”

皇帝脸上的笑意微凝,道:“朕的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了,只盯着莫家一家子算什么。朕已经给大公主又相看了几家,待到有了眉目,再告知给母后听。”

莫太后一口气没上来,就梗到了心口上。知道皇帝这是打定了主意,她便是贵为太后,也没法子左右了公主的婚事。掉转头,便要走。临到门口处,又停了脚步,回头道:“先帝素来以仁孝治国,皇帝便是要大开杀戒,也该缓缓手了。那秦家当初可是有从龙之功的,皇帝就这么把人给砍了,也不怕留下个斩杀功臣的污名传进后世去。”

曹凌没说话,只是一双眼乌沉沉地看着莫太后。

莫太后叫那眼睛看得心慌,画蛇添足般又说了一句:“哀家都是为了皇帝着想。”

曹凌听了这话却是笑了:“母后若真是为了朕着想,不若把那丫头还回来!”

提起丫头,莫太后神色又是微变,笑了笑道:“可是皇帝看上了哀家宫里的哪个丫头,只管说了来,哀家再没有舍不得的。”

曹凌没说话,只是翘翘唇角,微微含笑。

莫太后见着也是没话好说了,这便转了身子,往宫里去了。这厢才叫人捎了消息回莫家,可莫家那里却又出了事。

“你说什么,大公子不见了?”

来人战战兢兢回道:“正是,昨儿夜里就出去了,说是跟旁些公子赏诗论画的,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莫太后紧紧捉住了扶手,又问道:“可是找人去寻了?”

那人道:“夜里便开始找了,旁家的公子只说早就散了,其中一个是黄侍郎家的公子,说是跟大公子在巷子口分手的,那巷口离家里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可是大公子就这么不见了。”

莫太后只觉脊背发麻,头顶酸疼。旁人不清楚,可她却是明白了。这必定又是皇帝的手段了。捉了大公子,来换了那个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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