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戟并非善人。
他的母妃是一个卑贱宫婢,在生下他后,就被赐死,幼年时时戟作为皇子,连嫔妃身边的狗都不如。
转机来自一次战争。
盛元三十三年,戎狄攻下北长城,险些直取玉门关,这等危急时刻竟无将可用,时年十五岁的时戟主动揽下这项“苦差”,率军出征,至此,一战成名。
先帝知他骁勇之才,有常人难比的心性,彼时,皇太孙才牙牙学语,若无强大臂膀支持,难以称帝。
于是,先帝重用时戟,赐他三军虎符,虽担忧时戟势力过大,却认为女婢之子上不了台面,结果一再错过收回虎符的时机,直到临死前,先帝才发现自己养虎为患。
十几年来,时戟把野心藏得极妥。
而在时戟看来,他从不会是肱骨之臣,替大齐征南闯北,铁蹄踏破戎狄,他要的,就是无上的权力,与肆意的自由。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也该知道,能与景王府搭上,可遇不可求。
而显然,从前头兰以云力挽狂澜,留住千香阁,可以看出她心思灵巧,不会不识相。
于是,他默认她说的话,要么是紧张之下口不择言,要么是有意引起他更多注意,但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他想,他确实被年纪比他小一轮的女子所撩拨。
从以前至今,他没有哪刻像现在这样,心驰不已。
宽大掌心拖着兰以云的下巴,他的手指掐在她脸颊上,她豆腐般嫩的肌肤,多出几个淡淡的红痕。
她的眼睫扑闪得很厉害,让人想用掌心盖住那颤抖的睫毛。
察觉她仍在暗暗和他较劲,时戟抬起眉梢,警告:“还动?”
兰以云呼吸凝滞。
时戟的手指抚过她的脸庞,按她嘴角,粗糙的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线,从左到右,他看着她嘴唇发颤,嗤地一声笑了:
“怎么,还想骂本王什么?”
靠近她,他眼中漾出笑意,柔和身上的锐气,然说出来的话,却让兰以云心里沉了又沉:
“你这骂得不够狠,本王教你两句,以前,有御史参本王狼子野心,狼心狗肺,豺狼成性。”
“后来,本王看他这么喜欢狼,就送了他几头,没成想,吓得他当场失禁。”
兰以云抿紧嘴角,她失策了。
她以为皇室在乎脸面,虽然会恼怒于“非君子”之言,总该明白她不愿的心,从而收手,可是这景王爷,显然不在她预测内。
既然是个这么霸道的人,就算她舌灿莲花,也没有用武之地。
她紧张得身体僵硬。
他带着陌生而又沉稳的檀香,身上有股热源,气息、手指、胸膛都是滚热的,即使她几度躲开眼睛,可是如此近,她清楚地察觉他深邃的双眸里,让人不寒而栗的盯视。
“嗯?”他又靠近她一点,“再说两句看看?”
兰以云呼吸开始颤抖。
时戟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游走,因与他僵持,她的腰肢绷得紧紧的,腰窝上,是柔软的凹痕,那般纤细,衬得身材玲珑。
着实令他满意。
时戟目光上移,她并不知道,用力抿着嘴角时,她颊边露出若隐若现的酒窝,如浅泉一汪,蓄着甜意。
时戟目光一黯,他低头,鼻尖与嘴唇轻轻蹭过那酒窝。
危险的亲昵让兰以云如坠冰窖,她再怎么聪颖,也只是一个十五岁多的女子,脑海里一直紧绷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她做了让她之后后悔无数次的事。
等兰以云回过神来,她已经咬住时戟的拇指,她根本没控制力度,尖锐的小虎牙直戳他指腹,霎时,嘴中尝到淡淡的腥味。
时戟松开兰以云。
兰以云挣脱他的气息,她手掌撑着地面,朝身后退几步,她看到男人抬起头,眯起狭长的眼睛,翻看拇指。
兰以云力气再大,也只是将他拇指咬破皮,但一道暗红的血渍从他指腹,顺着他虎口蜿蜒而下。
他好像在看什么新奇的东西,食指与拇指轻轻一捻。
他在摸血的触感。
明明只是简单的动作,甚至他的神色几乎没有变换,但兰以云就是觉得,他云淡风轻下,有什么在肆虐。
兰以云头皮一阵发麻,冰冷从她头顶灌到脚底,再想不了那么多,她站起来,闷头就往外跑。
下一瞬,她腰上遭铁块硬的手臂拦住,来不及看清玄色袖摆的花纹,一阵天旋地转中,她后腰撞在圆几上,疼得冒出冷汗。
“噼里啪啦”的声音中,桌上调制香的工具被扫开,珍稀香粉摔了一地,烟雾弥漫在半空,纠缠成混乱的香味。
待香粉散尽,只看兰以云双手腕被时戟的大手捏住,固定在头顶,他用被咬伤的手指按在她唇上,抹上一层嫣红,时戟似笑非笑:
“怎么,敢当刺客,却不敢担责?”
兰以云下意识辩驳:“民女不是有意伤害王爷……唔……”
时戟微微侧着头,含住沾着血色的嘴唇,辗转缠绵,兰以云摇摇头,她闷哼一声,血腥味被推入口中,舌尖无处可躲。
再这样下去,恐酿成大错。
可是她挣脱不了,发髻在她的动作中凌乱不堪,几个珠子都掉到桌上。
她脱力。
越过他的鬓边,她盯着楼阁顶部的拱形,上面是彩绘的仕女戏蝶画。
女子扑蝴蝶的形态惟妙惟肖,兰以云眼眸半阖,骤然觉得,她就使被人任意攫取的蝴蝶。
画师细腻笔触下的蝴蝶,想要挣脱画的束缚,福至心灵般,她明白,正是它不停地逃,才引得捕网的一再逼近,
如果她放弃逃呢?
她睁大眼睛,脑海里蓦地清明,在六神无主的慌张沼泽中摸到一块浮木。
不知道什么时候,景王爷已经松开禁锢她的手。
兰以云下定决心,她伸出双手,环住男人的脖颈,袖子垂下之时,露出线条柔美的手臂,白皙的手腕上,有两个暗红的印痕。
许久,她方得以喘息。
时戟抬起头,他瞥向她主动环着他的手,声音带着餍足:“怎么,不玩欲拒还迎了?”
兰以云压抑着紧张,尽量让自己自然点,却显得软软糯糯的:“敢问王爷,能给民女什么?”
时戟不答。
他俯下身,牙齿在她耳垂上一咬,含住耳垂上的珍珠,舌苔刮过她柔嫩的耳垂。
耳垂发烫的异样,让兰以云浑身发软,只是在时戟看不到的地方,她手掌缓缓攥紧,忽的时戟动作顿住,他在她耳畔呢喃:
“王府从没有侍妾,只要你入王府,就是唯一的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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