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道:“我好像想起件事?”
余氏正心思乱着,“什么事,快说。”
“当初我给产房里端水到门口的时候,好像听到里面那个接生婆子嘴里念叨着,什么同名……换了富贵……”但是当时她也没有在意。
但现在想来,换这个字,就很微妙了。
“同名?她怎么知道?你,当时说了老爷的名字?”余氏问道。
那丫鬟管家都快哭了:“有啊,当时那老婆子问我们是谁家的,我们就说是余少爷家的夫人,她还问了少爷叫什么名字,我们就说了,可是当初打听的是余金山家,和我们老爷也不同名同姓啊……”
余氏听完摇摇欲坠。
而站在余氏身后的余同宝,脸色就不好看了,已经没有了初时的和善。
他转身就回到了座位。
鱼同宝双腿包扎好,上了药,正倚在客厅的塌上,鱼氏坐在椅子上,那个十岁的儿子正在胡吃茶点,他们觉得自己遇到贵人,满脸的感激,对余同宝是有问必答。
这会儿鱼家人见余同宝脸色不好看,都有些忐忑。
“我听夫人说,你母亲嘴上有一颗痣?”余同宝开口问道。
鱼同宝震惊,“这位老爷,我母亲去世十几年了,您怎么知道她嘴角有颗痣的?”
余同宝冷笑:“我怎么知道?当年在你家接生的那个富人家的媳妇,我就是余某人的妻子!”
“啊?”鱼同宝心里一喜,这是何等的缘份,当年那个妇人就是在他家接生的,那冲着这份恩情,也能接济他们一家老小,“余老爷,真没想到,我们还有这等缘分呢……”
余同宝哼了一声,看也没看他,对下人道:“去把小姐请来。”
余氏走到他身后,“老爷……”
余同宝打断了她,之前一脸和善笑呵呵对鱼家人的样子也没有了,“我倒要看看,她倒底是不是我余家的孩子。”
很快,余熙佳就被叫了过来。
她这两天坐立不安,今日听说父亲带回了几个人,她就开始不断地在闺房里走来走去。
直到丫鬟过来唤她到正厅,她才慌张地跟着出来。
一看见大厅里坐着的鱼同宝和鱼氏,还有那个十岁的男孩,她脸色就苍白忐忑,走到余同宝和余氏面前:“见过父亲,母亲。”
以前的她,何时这么规距,有父母的宠爱。
她是想做什么做什么。
余同宝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再看向桌子边吃东西的十岁男孩,再看向鱼同宝。
他半天冷呵:“呵呵,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真像,真像啊!”
大厅里连掉根针都能听得到。
余氏手拿着绢帕,捂着嘴,她还一直想找理由,给老爷的猜测推脱,可是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眼前,看看鱼家人,再看看他们宠爱的女儿,这一家长得,长得也太像了。
圆脸,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唇,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余氏忍不住哭了出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那我女儿呢?”
鱼同宝一家愣了,不知道这位鱼夫人突然哭了是什么意思,还有这位和善的老爷,为什么把自己女儿叫出来说,还看着他们说真像?
他们看向那位老爷的女儿。
别说,看着是有点眼熟,圆脸,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唇……
这……
鱼氏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后看了看鱼同宝,又看了看儿子。
她突然的,一下子就明白了。
手也开始抖起来,一个劲儿的拉鱼同宝。
当年的婆婆没死的时候就跟她提过,要把露珠儿找个远地方嫁了,最好嫁外省。
她没在意。
鱼同宝的娘死得挺突然的,是摔死的,摔断了脖子,死前嘴张了老半天,只有进气没有出气:“露珠儿,露珠儿不是……你……”最后也没有说出来就死了。
现在想想,当年两个产妇,两个女婴,再加那句,露珠儿不是你……
不是你的孩子?
余熙佳知道,他爹肯定知道什么,她死死地抠着手指,强忍着没作声。
鱼同宝还不知所以地讨好问了句:“这位老爷,您说的是什么真像?您和您女儿,还是挺像的。”本来他以为是一句夸赞,结果却触到余同宝的肺管,本来就要炸了,这一下子就炸开了。
手里的茶碗,“砰”的一声,摔在了青石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茶渣乱溅。
吓得所有人,一个哆嗦。
“我说,你,和你女儿长得可真像啊!好一个鱼家,好一个换了富贵。”
“老爷!”身后的余氏就要给余同宝抚胸口,去怒气,结果被余同宝直接甩开,“混帐,要你有什么用?连自己亲生的女儿被人换了都不知道!还替人家养了十八年!愚蠢的妇人!”
鱼同宝愣了,这话从何说起呢,“余老爷,这,我怎么会跟你女儿像呢,哈哈,您可真会开玩笑。”然后他看向了余熙佳,那余家坚固不变的基因,圆脸,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唇。
他:……
“你还有脸问?当年我妻子在你家里产女,你母亲见你我二人同名同姓,把两个女婴偷偷交换,让你的女儿鸠占鹊巢,冒充我的女儿,在我余家享尽荣华富贵!真是阴毒,真的好阴毒的妇人!”
鱼同宝张大了眼珠子,“怎么会?怎么会啊,虽然您的妇人在我家待产,但我的母亲绝对不会这么做的!您一定是搞借了!”
“搞错了?”余同宝揪起站在那儿的余熙佳,就推向鱼同宝一家,“你自己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女儿,跟你长得一个模子出来,分毫不差,这怎么回事?你来说,我余同宝的女儿,怎么会像你?”
鱼同宝一家人,除了那个愣愣吃甜食的男孩,两个人如同沙滩上离了水喘息的鱼,有心想反驳,可是,太像了,真太像了,亲眼见着,连反驳都张不了嘴。
对啊,若不是交换了,为何,这个老爷的女儿,长得跟他一模一样,肉眼可见的相似。
“这,这……”真是,脸就在那儿,百口莫辨。
“爹,娘……”余熙佳一躺受家人宠爱,尤其爹爹,平时大声都不会说她一下,余同宝的教育就是女儿要宠,但他也没想到,宠了这么多年,竟然是别人的女儿,真是如梗在喉,看到余熙佳那张脸跟鱼家一模一样的脸,更是觉得厌恶。
还有一种被算计的愤怒感,想他一介商人,从来商场上算计对手,若本性良善早就尸骨无存,没想到啊,最后竟然被一个卖大烟的摆了一道,替人娇养了十八年的女儿,而自己的亲生骨肉,却沦落到了这种人家里,300大洋卖给了少帅做姨太太。
他余同宝的女儿,竟然给少帅做了妾。
还在大华饭店里陪酒。
“滚!”看着余熙佳那张脸,那模样,“你根本就不是我余同宝的女儿,给我和这些人一起滚出去,别再踏进我余家一步!”余同宝怒指门口,“来人!把这些人全赶出去!”
“老爷,你冷静一下,熙儿她……”熙儿她再怎么说,也养了十八年了,就是只小猫小狗,那也有感情,这突然就赶出去,她实在于心不忍。
“呵,我不但要把她赶出去,我还要登报,和她解除父女关系,找回我的亲生女儿。”余同宝若是没有见过鱼露,他未必有这么恼火,他跟自己亲生女儿也未必有多么深的感情,毕竟十八年,没有养育一天,可是他恰恰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在大华饭店,那一眼。
长得跟他母亲有八分相像,他看到的时候,就觉得亲切,他的母亲二十八岁就离世了,那年他才十二岁,少年失母,一直想念,如今见着自己亲生女儿,跟母亲肖似,真是日想夜想,现在果然证实了,鱼家那个被卖掉的女儿就是他余同宝的亲生女,他的心又喜又怒。
他女儿长得那么出色,完全可以好好培养,余同宝跟别的男人不一样,商场中他更擅交际,他认为女子好好培养,是不输儿郎的,至少在交际能力方面,可能比男人更出色,所以他余同宝才会对女儿大加培育,若是能嫁入高门,双双得利,一个有见识,又聪明的女人,才是家族昌盛的根基,无论是女儿,还是妻子,绝不可小视。
但没想到,全毁了,被这个鱼家全毁了,而养大的这个……若真只是抱错,那继续养着也无妨,他余家不差那点钱,可是,竟然是被鸠占鹊巢。
其心可诛!
就像是一颗老鼠屎,留在余家,只会日日提醒他余同宝他的愚蠢。
“爹,爹,我真的不是鱼家的女儿,我以前的容貌,跟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我是脸坏了,我只是脸坏了,才会这样,爸爸,你别不要我,娘,娘你帮我,我真的是你们的女儿……”
听到要将她和鱼家一起赶出去,余熙佳慌了,终于拉下自尊和脸面求。
余同宝的厌恶,深深刺痛她的心,而余氏,左右为难,一面丈夫难以容纳,另一面她虽然是个柔弱女子,可是那鱼家竟然生产的时候换了她亲生女儿,她心里又怎么没有怨。
她到现在还没见过自己的亲生女,只听丈夫说起,像极了婆婆,生得定十分的美貌。
“这可如何是好……”
最后,鱼同宝一家,连同余熙佳,一起被余府的人给轰了出门。
余府的人也懵了,怎么连小姐也给轰出去,但很快这小姐是被偷换了的消息就被传出来了。
现在这个小姐根本不是余老爷的女儿,是当年生产的时候,被一户贱民给换了,那贱民为了富贵,把她们家的孙女给换到余府,在余府享了十八年的荣华富贵,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东窗事发,余老爷知道了,正在府里暴怒。
难怪,这是鸠占鹊巢,相当的恶心人,谁能忍。
有不少余家当差的,偷看被扔了出去的人。
“啧啧,别说,小姐这长相还真跟这家人像了个十成十。”
“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吗?这也太明显了,怪不得老爷大发雷霆,长成这样,认错的可能性也极低了,就是换了。”
“原来的熙小姐,性格可跋扈呢,现在可不敢嚣张了……”
“她有什么可嚣张的?她一个贱民的女儿,在余府偷了十八年的富贵……”
门口有几个深受余熙佳荼毒的下人,此时乐不可吱,真是恶有恶报,早年小姐说拉去打板子就打板子,近些年是好了不少,可也没少冷眼白眼。
“滚,滚出去,别在我们老爷府的地盘待着,脏了我们老爷的地儿!滚远远的。”
刚包扎好膝盖的余同宝再次被扔了出去,滚在地上,哎呦哎呦,鱼氏都木愣了,旁边的还有个十岁的儿子,一个劲的扯她衣襟:“娘,娘……”
余熙佳站在那儿,只觉得天塌了,突然之间她就无家可归,被赶出来了。
“你们,这么绝情?你们对我的宠爱都是假的吗?”十八年父女情,都是假的吗?她越哭越大声,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的运气就像被人偷走了。
容貌被毁,天天躲在府里,门都不敢出,接着婚事被退,成了整个祁城人的笑柄,她以为,这已经是最差最差的,没想到,更可怕的是,她竟然不是余家的女儿。
是被换的,她是个假千金,而那个少帅府里的姨太太,那个她鄙视过的穷酸相的姨太太,她竟然才是余家的女儿。
听着余府的下人对她冷叶嘲热讽,说她是个假货,冒牌货,她指甲都快扎进皮肉里。
这时从西边小门出来个人,是小翠。
“小姐,这,这是夫人让我给你的……”她递过来一个包袱,里面有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三百银元。
“夫人说,这里面有点钱,这些钱你拿着傍身,世道乱,小姐多多保护自己,你,你多保重。”余熙佳平时未必对小翠有多好,多有呵斥,骂她蠢笨,但小翠毕竟跟了她十几年,对这个小姐,还是有点感情的。
鱼家人在余家府外苦求无果,最后余熙佳只好哭着离开了余府。
她本怒意地想,自己离开后,拿着钱远走高飞,待日后飞黄腾达,再回来,瞧一瞧余家抛弃她的嘴脸,但没有想到,她还没有离开祁城,钱就半路被人抢走了。
……
这些日子,鱼露在大华过得十分潇洒。
她在大华每日的消费,连住带吃饭,大概三十银元左右,没事可以在一楼跳跳舞,也可以坐在沙发上,喝上一杯不好喝的葡萄酒,看别人跳。
但她来这里可不只是跳舞,而是看到了商机。
大华饭店来来往往,省外的人也很多,也有许多姨太太贵妇外交官在此暂住,她将自己打扮成贵妇的样子,跟这些不熟悉的太太们搭话,没事聊两句,她的目地就是让这些人看到自己手腕上的,脖子上的,各种珠宝。
总有一款会喜欢。
但她不卖,她非常高姿态,是人家求着她卖,最后勉为其难,高价卖了,可比卖给珠宝店划算多了。
昨天她脖子上还戴块玉石,那玉石,青中带红,是像形玉,上面是天然的一个美人吸烟的模样,长发盘于脑后,正烟云缭绕,红色的嘴唇清晰可见,还吸着烟蒂。
图案形神兼备,非常漂亮,青玉上,美人发乌,红唇琼鼻,烟雾白而有形。
大自然天然造就,实在让人称奇。
就有一位贵妇追着她要买,最后出了一千大洋。
买去了。
鱼露有钱有闲,也就不急着卖,只戴着珠宝,搭配衣服,搭着玩,但她越不急着卖,越有人上前跟她询问腕间镯子,项上的珠。
因为她随手搭配,戴得实在美。
这一日,她正穿着白色蕾丝洋装,腰身极细,白腻的手腕上,戴着碧莹莹的手镯,细长葱嫩的指尖还挟着一根香烟,她不抽,她装相,这样显得她不那么纯,不那么小,反而老气一些,底气十足。
就有女人与她搭话,“这镯子可真漂亮,在哪儿买来?”
鱼露钱赚得足足地,便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着,可卖,也可不卖。
正聊着呢,一个穿着丝绸旗袍的妇人,站在她不远处,望着她。
只见鱼露一头又乌又亮的波浪发卷,面如皎月,唇似丹火,眼如星辰,鱼露目光随意地朝她一督,就看到那女人一直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到她手指挟着烟的时候,眼圈一红,用帕子捂住嘴,哭了。
鱼露:……
怎么回事啊?她长得很好哭的样子吗?
……
余家还没等到机会,找自己亲生女儿,就得知,亲生女儿被总督夫人遣散了,竟然一块银元也没给,理由居然是那天杀的鱼同宝,本来想着是少帅的姨太太,那做了姨太太,也没有办法,但是他余家也愿意认回来,给女儿一份底气,就算得不到少帅的宠爱,也绝不会少一分花用。
自是要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供她衣食无忧。
可没想到,转眼就被少帅府遣散了,不知去向,余同宝夫妻担心一夜未睡,生怕女儿被卖进了窑子,或者被人拐到了别省。
现下,费了人力好不容易找到了,竟然就在大华饭店里,在余家眼皮子底下。
余氏从未见过亲生女儿,她来大华就是想见见自己的亲生孩子,想看看什么样子,第一眼见到鱼露。
太出色了。
她终于理解,老爷为什么那么愤怒,对熙儿一点情面都不讲,因为她的亲生女儿,太出色了,若是生来就在余府,若是没有被换过……
她绝不会是现在这样零落入泥的遭遇。
好好的女儿,明珠一样的女儿,差点被毁掉了。
看着坐沙发上,一身洋装长裙,红唇咬着烟卷,悠闲自若的鱼露,她脑中已经闪过无数人选了。
做过姨太太又如何,余家自会给女儿再找一个如意郎君,她们余府老管家,有个出国才归来的儿子,正在余家商行做事,个子高大,模样俊朗,和女儿,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又是知根知底……
她擦了擦眼晴,向沙发上正坐着翘腿的鱼露走过去。
……
贺绍廷打了胜仗,还弄了不少女人喜欢的物件,抢地盘夺势力捞钱,这都是战后必不可少的环节,不知多少东西被他抢回来。
他风尘仆仆,抱着一只箱子,匆匆从军部回了少帅府。
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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