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常,楼青茗可能还会嫌弃几句自己这副毫不坚强的可怜模样,但是现在她却全无心情顾及其他。
因为她现在已经被自己脑门上那一片的梵文印子,吸引了全部目光。
刚才铜磬过来时,是已经缩小过模样的,这也就导致了它仅凭自己刚才往她额头上撞到的那一下,就在她脑门上印下了至少上百个梵文印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印子她无论用灵力怎样梳理都梳理不掉,它们带着与铜磬上一般无二的千奇百怪姿态与禅意,牢牢地扎根在她脑门上。
楼青茗:……
最后实在没办法,眼见时间快要来不及了,楼青茗干脆一呲牙,取出自己的鸡毛斗篷穿上,这才御镰起飞,钻入了出口位置味道空间隧道。
空旷的秘境中,小雨窸窸窣窣,当之前在这里历练的修士已经全部离开,秘境的空气都肉眼可见地安静下来。
当最后时间已至,秘境上空的空间隧道缓缓关闭。
沈灰渔牢牢缩在一处山壁角落,看着那里已经彻底阖上的空间隧道出口,神情冰冷且沉默。
她刚才在这边观察了许久,方才所有离开的修士中既没有虞略农,也没有他们那批虞家子弟。
也就是说,他们这批进入充鱼秘境的修士,只剩她一个人还活着。
那个臻荒衣,他竟然当真将他们全部杀掉,一个人都未留。
如此情况,让她根本不敢出去,也暂时没有做好出去直面虞家的审问和压力。刚好她感觉秘境中的灵气浓度也不错,就准备在这里多驻足一段时间,等待下次秘境开启时再行离开。
这样想着,沈灰渔脚尖磨蹭地面,叹出一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就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她迅速后退,与对方拉开一段距离,猛地抬头。
阳光下,她的瞳孔紧缩,在经历了短暂的视线恍惚、看不清来人的紧张状态后,来人逐渐在眼前显现。
沈灰渔倏然瞪大眼睛,“啊”的失声尖叫,用手指指着来人一点一点:“你、你、你没死?!”
虞略农讥讽地看着她,嗤笑:“现在感觉亏心了?!你早些干什么去了?”
沈灰渔:……
沈灰渔仔细地端量着面前的男修,从头发丝儿到手指甲盖儿,然而,无论她怎样打量,都找不到任何的错漏之处。
她想了想,开口:“你的异火呢?”
她之前在遗落之城外可是都看到了,千斩鎏金焰陡然失控,在城内大肆燃烧。
也是因为这团异火,才让她彻底认定虞略农已是陨落。
虽说后来这千斩鎏金焰又再次消失,但是她猜想着应该是被其他人契约的缘故。并且这也与她刚才躲在这里听到的其他修士的结论,不谋而合。
千斩鎏金焰原主人已死,只是不知其新主会是哪个幸运儿。
虞略农深深地望入她的眼睛,沈灰渔握紧手中灵剑挡在身前,没有退让。
半晌,他敛眉嗤笑一声,手指微弹,一朵橙黄色灼热异火就从指间冒出。
沈灰渔感受着那股她体验过千百遍的温度,眉眼神色一松,忙将灵剑放下,眼底流露出真切的喜意:“虞哥哥,真的是你?!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什么?”
沈灰渔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这不是刚才还听到有人说,遗落之城出现了一朵千斩鎏金焰嘛,我就以为……不过虞哥哥你既然还活着,为何刚才没有出现。”
若是虞略农方才出现,那他们就能一起出去,而不是在这方充鱼秘境中再待二十年。
虞略农看着她微微一笑。
沈灰渔目光怔怔地看着他,眼神逐渐涣散,转为空洞。
虞略农一字一句开口:“我受了重伤,一开始虽然用异火勉强躲过一劫,但是伤势太重,这才没能赶得上。”
说完,虞略农躬身捂着胸口低低咳嗽,沈灰渔一怔,迅速回神。
她想了想自己之前听到的话,觉得这也能说得通。
那异火燃烧了几月,却没人知晓它最后是被谁契约走的。
若是当真有人契约成功,那契约之后也是关键时期,不能轻易挪动,缘何后续的修士赶到时,没有在那里看到人?!
只能说,这从始至终都是虞略农自己的设计。
沈灰渔刚这样想着,就马上对这个推断深信不疑。
她松出一口气,忙笑道:“虞哥哥你现在伤势如何,我这里还有些丹药。”
说着,她就从储物袋中往外掏。
虞略农嫌弃地看了眼她手中的丹瓶:“丹药我自己有,我现在需要的是闭关调养。”
沈灰渔连忙点头:“对对对,那虞哥哥咱们就去寻个地方闭关。现在这里秘境已经关闭,你尽可以多闭关一段时间。”
虞略农又深深地看了她的眼睛几眼,开口:“那就去遗落之城。”
沈灰渔当然没有意见:“遗落之城房子多,那里确实比较适合闭关。”
见虞略农已经转身,沈灰渔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下,到底还是上前走至虞略农的身侧,伸手像是平常那般握住他的手。
虞略农却直接将手中的柔荑甩开,冷声斥责:“别碰我,烦。”
沈灰渔忙又将手收回,畏缩地往后退了几步,小声开口:“那我不碰就是了,你别生气。”
虞略农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又被狠狠压下:“走。”
待到两人往西又走了几步,虞略农却突然停下脚步。
沈灰渔:“怎、怎么了吗?”
虞略农伸手制止住她的话语,他嗅着眼前这片区域中残留的些许莲香与酒香,瞳孔骤然紧缩,在这片土地上之前发生的事情,仿佛是一幅幅倒带的画面般,在他眼前快速回放。
直至最后定格到一位扎着大高辫的妩媚少女,一脸狼狈地从额头上拔铜磬的画面。
虞略农的喉结忍不住激动地滚了滚:酒韵莲体!
就是她,是她救走了他的凤君!
*
充鱼秘境之外,楼青茗作为最后出来的一位修士,一出来就接受到了众人的关注。
不熟识的人还在研究那披着鸡毛斗篷的是谁,认识的却都已主动迎上前。
“小师妹,你这时间卡得刚刚好,再晚一点,就出不来了。”
“可是在哪里耽搁了?”翁笑询问。
“没没没。”楼青茗不好意思地轻咳,“就是在楔形谷那边参悟佛法,一不小心入了迷,忘了时间。”
这如果不是有既明在,她都不一定能按时出来。
楼青茗虚虚擦掉一把汗,真是好险,好险。
“这都已经出来了,小师妹你怎么还披着斗篷?”翁笑再问,“遮着身子就算了,脸就别遮了,你没看到吕朔真尊正在往这边看吗?”
“我估计他可能是怀疑你是假冒的,小师妹,你快露出脸来给对方瞧一瞧。”
楼青茗:……你们可真是我亲师兄,越是哪里不想要去面对,就往哪里掰。
陶季在一旁观察地更仔细些:“小师妹,你可是受了伤?”
楼青茗连连摇头:“倒是没有,师兄们不用担心,我这就去吕朔师叔跟前走一圈。”
说罢,她反手将三花、阮媚和金卷放了出来证明正身,就抱着这三只往吕朔方向走。
吕朔见到这个走到身边的金色斗篷,眉梢一挑,斯文浅笑:“师侄缘何不愿露脸?”
楼青茗从容自若地在周围扔下一个混淆阵盘,确保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后,才将头顶上鸡毛兜帽一撩,露出自己被印满了梵文的脑门:“师叔见谅,师侄要脸。”
吕朔:噗!
楼青茗:……
吕朔笑了一会儿,见小少女一脸麻木地任君观看,不由好笑道:“你这个是怎么回事,去不掉?”
楼青茗摇头:“去不掉,我刚才试过了,它们似乎因为上面有禅意和佛息的缘故,定型能力格外持久,灵气根本就理不平,只能等着这些印子自然消散。”
说句不好听的,那枚铜磬上的每一枚梵文都自带一股不同的佛息与禅意,若想完全将她脑门上的印子祛除,就得挨个寻到拥有这些梵文禅意的佛修,一个个帮她去。
有这功夫,还不如等它自然而然地消散呢。
不过这次的经历也为她提出了一个新的思路,那就是,以后她若是能和这枚铜磬契约,完全可以用它往人脸上砸,毁他们容个丫的。
在吕朔跟前刷完脸,楼青茗就又戴上兜帽,撤掉混淆阵盘往师兄们所在的方向走。
一边走她还一边用神识与铜磬沟通:“铜磬前辈,您看我脑门上这些印子,您就给我去一下呗。”
储物戒中的铜磬依旧愤怒地上下震动嗡鸣,对于她的询问全没反应。
楼青茗:……感觉她好像契约到了一个傻子,但这可是个灵器,她不应该如此大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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