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秋此举颇为大胆,但为了小乞丐的命,只能赌一把。
前世的她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回到家中后,便将自己锁在屋中半步不出,不见人也不说话,痛苦失落的时候便会整日的翻看书籍,父亲知道她喜欢,将家中藏书都搬了过来,她其中最为感兴趣的便是医书。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本医书,是在成堆的古籍中寻到的,书册已经泛黄还有些虫蛀的痕迹,就连封皮和书名也没有,机缘巧合下才翻看了起来。
没想到里面记录的病例却十分有趣,不仅是平常会有的伤寒病痛,还有疫病瘴气等罕见之病的药方,可谓是精妙绝伦。
原本她不过是打算随便翻翻,看了几页之后是彻底的入了迷,不知不觉就将整本都翻看完了,只可惜看完之后她才发觉这只有半册,至于另外半册,却怎么都找不到。
后来在知道沈彻受伤之后,她又疯狂的翻看过书册,将其中有关腿伤的部分全都研抄整理,故而即便重生她也对其记忆犹新。
今日看到小乞丐被毒蝎所伤,她突然就记起来了,那医书中也有记载。
需得挑破伤口,拔出毒针,再用以蟾蜍的蟾酥毒液以毒攻毒,便可解天下最毒之毒。
挑出毒针不算最难,难就难在这蟾酥毒液上,但好在,医书上也有记载,可用蝎子草的汁液涂抹,也可止住毒素蔓延。
当初看这些不过是当做闲谈野志来看,谁能想到今日竟然能派上用场。既然没有蟾酥,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蝎子草的汁液。
蝎子草生长在林下沟边,或是阴湿处,林梦秋方才一路观察四周,山谷之中地势低又多林木许是会有,没想到四下去找,还真被她给找到了。
林梦秋只是在花草志里瞧见过蝎子草的图样,这还是头次见到,十分的新奇,就想要亲手俯身去摘,却被沈彻给拦了。
“你只需说,要做什么,有我。”
她光顾着兴奋,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挺着肚子呢,便在一旁提醒他们。
“此草之所以名为蝎子草,便是因为它全身长了很多的毛刺,若是被这毛笔所蛰着,就像是被蝎子蛰了一般,还会发红发热,甚至有灼烧刺痛之感。”
林梦秋话音刚落下,就有侍卫未将她的话听全,手背被刺了一下,这会难受的捧着红肿的手背不知该怎么办。
“赶紧去用胰子水擦拭受伤之处,多泡几回就能消肿了。”
有了前车之鉴,之后的人都谨慎了许多。
之前沈彻的亲卫们敬重她不过是因为她是世子妃,仅此而已,他们只敬佩强者,可今日,他们看林梦秋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佩。
不是因为沈彻,而是单纯的对她林梦秋。
但林梦秋并无闲暇来管这个,见他们采好了草药,便让他们捣碎,碾出汁液,而后仔细的翻看小乞丐的伤口。
伤口已经红肿成片,而小乞丐更是浑身发热唇色发紫,若是再不医治只怕性命不保。
划破伤口挑出毒针这样的事她没做过,但人命关天,不管如何她都得试试,她从沈彻腰间摸到了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先清洗再用火焰灼烧。
而后让人将小乞丐平放在平坦的石桌上,将他被蛰的小腿给抬了起来,凝神屏息找准了毒针的位置,便要下手。
那老者却看楞了,他是没看出林梦秋如此面嫩居然会医术,没有吭声的守着孙儿仔细观察,发现她找草药的模样不似装的,就信了她三分,满怀期待的等着她救人,还为自己的愚昧无知而心怀愧疚。
可这会见她要拿刀子冲着他的孙儿,误以为林梦秋是要砍去小乞丐受伤的那条腿,自然就慌了。
在林梦秋就要下刀之时,用力的拉扯着她的衣袖,歇斯底里的怒吼,“你要做什么!你这哪是治病,你这是要毁了他。”
林梦秋本就怀着身孕,长时间的精力集中本让她感觉到疲惫,再被这老者给拉扯,险些没站稳。
是沈彻抵着她后背,紧紧地撑住了她,“要如何做,我来。”
至于那老者,沈彻冷厉的朝他瞥了一眼,他便吓得浑身一颤,被袁立给硬生生的拖了下去,哀嚎声还在耳边徘徊。
林梦秋不怕血但确实使不惯刀刃,也就没有坚持交给了沈彻,匕首在他手上好似瞬间就活了,对着伤口处轻轻一划,便将那毒针给挑了出来。
而后再用捣好的毒蝎草的汁液敷在伤口处,等做完这些她已经有些站不稳了,捧着肚子坐在一旁休息。
这会老者才被松开,朝着小乞丐扑了过去,颤抖着摸了摸他的腿,确定他的腿还在也还有呼吸,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林梦秋。
小乞丐的毒并没这么快解,如今也不过是暂时的压制了毒素的蔓延,至少他发紫的唇没有再继续变深。
“多谢恩公不计前嫌,还愿意救我孙儿,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老朽愿做牛做马,以感谢恩公的救命之恩。”老者痛哭流涕跪在林梦秋面前,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态度万分的虔诚。
“我不是大夫,此次也不过是赌一把,更不必你做牛做马,我只想知道,我们素未谋面,你为何要害我们。”
“老朽姓祝,原是岭南以东荒山上的养蜂人,与我孙儿相依为命以养蜂采蜜为生。前两年我得了场怪病,寻了不知多少大夫皆是药石无用,年初那会更是没了知觉,只等挑日子入土了。直到我孙儿听说药王谷的江神医,这才带着我和所有身家来了岭南,幸得神医所救,他还分文未取,神医便是我们祖孙的恩人。我知晓有人窥觊神医的医书,为了报答神医一直在镇上未离去。”
“那这毒蝎又是怎么回事?”
“老朽年迈,没有别的本事,这辈子只会养蜂,便想养些毒物,可用以吓唬心怀不轨之人,我们时刻盯着来镇上的陌生人,几位恩公的船刚靠岸,我们便知道了。”
若他所言都是实话,他们祖孙二人倒也算是有情有义,只是方法没用对。
“恩公若是为了求诊而来,恐怕要空手而归了,神医的规矩便是如此,非将死之人不救,都是为了救老朽,老朽愿以命相抵,救恩公。”
林梦秋知道他没有骗人,但都已经到这了,若不亲眼见一见这所谓的药王后人,实在是不甘心,“此事与你无关,我们也无需你的命,但我们也不会走。”
话已至此,老者也无法再劝,正好文大夫赶到,便又去关心他孙儿的病情。
唯有林梦秋依旧是紧紧地握着沈彻的手,即便这位江神医再冷血,她也会求着他改口的。
文大夫看到小乞丐的伤口先是皱眉,等细细的把脉后双眼竟是亮了亮,“脉息虽然微弱但没断,毒素并未攻心,能救!”
老者热泪盈眶,转身又跪下给林梦秋磕了好几个头,直到头破血流,根本不给她机会喊停。
正想问问这毒如何能解,
就听到竹林深处传来一个空寂低哑的声音,“是何人在此喧闹。”
话音落下,便见那空荡荡的竹林入口处,蓦得出现了一个身影,瞧着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披散着头发穿着青色宽大的袍子,赤足而立,颇有种方外之人的味道。
他的身后就跟着之前那个传话的小童,这会小童的手里还抱着个小篮子,不知为何物。
此人一出现,众人心中就有了答案,这位应当就是传说中药王江城子的后人,那位江神医。
“就是你们几个,在这扰我清净?”
林梦秋一直以为这位江神医应当是位老者,从未想过竟然如此年轻,而且近看才发现他长得极为俊秀,有些像画中的佛子转世,但此刻他看上去格外的暴躁。
“江神医,是我是我,是我孙儿被毒蝎所蛰这才斗胆上门求医,与这几位贵人无关。”
“我记得你,不是让你离开岭南,你为何还在这,被毒蝎蛰了这等小疾也配让我看?取些蟾酥的汁液,抹两日便好了,赶紧滚,别扰了我睡觉。若再不走,我能救你,也能轻而易举的取你性命。”
他竟然就真的没有看林梦秋等人一眼,像是他们不存在一般,甩了甩宽袖,又要转身回去。
就在此时,林梦秋站了起来,快步的拦下了他的去路,“江神医,我们也是来求医的,还请神医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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