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宁郡王说:“我饱了,你吃。”
“我也饱了,那留着晚上吃,”陆夷光捡起半截鱼骨架,突发奇想,“这是不是能当梳子用。”
看了眼她乱糟糟的头发,靖宁郡王道,“边缘太锋利,别对着头顶梳,梳发尾可以。”
陆夷光眨眨眼,“我开玩笑的,真到了要用鱼骨梳头发的地步,还不如一匕首割了干脆。”
靖宁郡王神色莫辨,“我也是开玩笑的。”
陆夷光:“……”
靖宁郡王牵了下嘴角,从背后拉出编了一半的藤蔓。
“你,在做吊床?”陆夷光猜测。
靖宁郡王眼角微跳,“是箩筐,方便装东西。”一上午,她来来回回跑了三趟搬东西,浪费时间浪费体力。
陆夷光瞪着那张席子状的东西,箩筐?
“这里,这里连起来。”靖宁郡王演示了下,“将就用用。”他哪里会编箩筐,不过是个照猫画虎弄出了形状来。
陆夷光恍然,合掌笑,“王爷真是心灵手巧。”
靖宁郡王编箩筐的动作一顿,抬眼望着她。
“王爷真聪明!”心灵手巧好像有些不对呢!
心灵手巧的王爷在山洞里编制箩筐,陆夷光举着火把离开山洞。依照靖宁郡王说的,在沙滩上点了一堆火,上面加了几根潮湿的木材,黑烟滚滚而起。
爬上巨大礁石的陆夷光眺望空荡荡的海平面,海天一线,除了海鸟以外,什么都没有。
陆夷光盘腿在上面坐了片刻,忽然拍了拍脸爬下去,与其望穿秋水不如多找些吃的,别家人好不容易找来了,她却饿死了。
下午陆夷光依旧没有叉到鱼,也没捡到鱼,倒是在沙滩上捡到了一串螃蟹。
面对陆夷光期待的眼神,靖宁郡王不知怎么的有些不忍心,然还是道,“我不认识,不知道能不能吃。”
陆夷光失望地叹了一声,“那还是别吃了,反正这岛上吃的东西多。”目前他们手上的食物也足够吃两天,还没到铤而走险的地步。
“小心为上。”靖宁郡王点头,错眼间瞥到她掌心,神色一变,“你手怎么了?”
陆夷光满不在乎道,“爬树的时候不小心擦伤的,只是皮外伤。”说着她自己都有些感慨,若是在家里,她早嚷嚷的人尽皆知了。难得受一回伤,可不得撒撒娇,趁机要好处。
“这里缺医少药,一旦恶化,只能等死。”靖宁郡王沉了脸,抓起几棵车前草。
陆夷光悻悻摸了下鼻子,“我本来就打算回来敷药的。”
车前草捣碎之后,靖宁郡王示意陆夷光伸出手,敷上草药,又用昨晚剩下的布条包了起来。
之后的晚饭也是靖宁郡王一个人做的,他将中午剩下的鸟蛋加热,开了两个椰子,又用椰子壳煮了一碗车前草和藿香。
陆夷光不无欣慰地想,看他动作,他好的差不多了,可喜可贺。
靖宁郡王没拿鸟蛋,先吃车前草和藿香。
陆夷光纠结的皱了脸,闻起来一股青草涩味,便问面不改色往下咽的靖宁郡王,“味道怎么样?”
靖宁郡王诚恳道,“比生吃好吃。车前草清热止咳,对身体有利。”
陆夷光望望他,捡起一根车前草往嘴里塞,“呸。”又苦又涩还有股怪味,比不加盐的鱼肉更难吃,这世上还有比这更难吃的东西吗?
靖宁郡王面上浮现淡淡笑意,“藿香比它好吃。”
陆夷光不是很信,但见他吃了一口藿香,将信将疑的塞了一片,“呸呸!”这世上居然还有比车前草更难吃的东西!
“看来你吃不惯这个味。”靖宁郡王表示遗憾。
陆夷光喝了一口椰子去味,盯着他上浮的嘴角,“谁吃得惯,你骗我。”
迎着她悲愤的视线,靖宁郡王又吃了一口藿香和车前草,“我吃得惯。”
陆夷光目不转睛地凝视他,发现他真的眼睛都不眨一下,更别说皱眉,无言以对。
“吃不惯就别吃了,吃鸟蛋。”靖宁郡王用木棍把鸟蛋拨到她那边。
“不要,你病才好,需要补充营养,”陆夷光又推了回去,视死如归地抓起一棵车前草,“清热止咳,良药苦口。”
陆夷光一脸吃毒药的表情胡乱嚼了两下,囫囵咽下去,连忙往嘴里扔了一颗浆果,接着又拿起几片藿香,“健脾益气,健康第一。”
她可是顶梁柱,哪能病倒。
吃的陆夷光五官移位,表情狰狞。
对面的靖宁郡王极轻地笑了一声。
陆夷光不满地瞪过去。
靖宁郡王识相的收起笑意。
最后,鸟蛋一人一半分而食之。
当陆夷光吃完堪比毒药的野菜,天已经黑透了。
靖宁郡王在山洞门口布置了三个机关,洞外面也有他趁着白天有力气时布置的机关,多多少少能阻挡下野物,再不济也能起到警示作用。
吃饱喝足又累了一天,陆夷光昏昏欲睡。
靖宁郡王将晒了大半天的衣服递过去,“盖上睡。”
陆夷光神情微妙。
循着她的视线落在那套衣服上,这是他从那个倭寇身上剥下来的,靖宁郡王了然,收回手,开始解自己的外袍。
陆夷光睁大了眼。
靖宁郡王心里一动,看了过去,脸上眼中毫无半点惧意惊慌,顿时百味陈杂,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宽衣解带,她就不害怕吗?是信任还是没想到,亦或者,压根不觉得他是威胁。
回忆起这两日她的神情做派,靖宁郡王眼神也微妙起来。
“不用,我不冷,”陆夷光指了指熊熊燃烧的火堆,“我一点都不冷。”
“睡到半夜会冷,若是病了,怎么办?”靖宁郡王语气不容置疑,“两套衣服,你一套,我一套。”
接住抛过来衣服的陆夷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谢谢王爷。”诚然,对那两套死人衣物,她打心眼里抗拒。
“这两日都是你在照顾我,是我该谢你。”靖宁郡王笑道。
陆夷光抖了抖他的外袍,认真道,“王爷会编箩筐,会做机关陷阱,认得草药,还懂那么多东西,要没你指点,也许我早倒下了,我们俩是互帮互助互相照顾。”
靖宁郡王眼望着她,橘红色火光下,常年没什么表情的俊美脸庞显出几分柔和温暖。
陆夷光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那我睡了,王爷也早点睡。”
靖宁郡王应了一声。
陆夷光便躺了下去,身下是枯草铺成的床,上面盖着靖宁郡王的衣服,海里泡过,几天未换,味道并不好闻,然陆夷光自己身上就是这个味,已经闻不出来了。
她把衣服往上拉了拉,盖住脑袋,遮住火光。身处如此简陋的环境,她却是不一会儿就陷入睡眠之中,昨晚照顾了一宿病患,加起来,两天一夜未睡。
片刻后,传出略有些沉重的呼吸声,看来是真的累了。靖宁郡王勾了下嘴角,她这两天就没好好休息过。
他起身往篝火里添了两个粗树枝,往后走的时候,脚尖一转,走向陆夷光,俯身轻轻将蒙住头的衣服拉下来一截,露出半张脸。
乱糟糟的头发,带着血痂的脸,眼底泛着青色,秀眉轻蹙,看起来着实可怜。
视线落在蹙起眉心上,靖宁郡王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在只剩下一指距离时骤僵住。漆黑如墨的眸底闪过一道异色,他倏尔收回手,薄唇抿成锋利的弧度。注目良久,靖宁郡王旋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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