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1 / 2）

“珠哥儿,你……”贾母心里又是难过又是震惊。难过地是贾珠即将死了,震惊地是贾珠居然看的这么清楚,说出这种话来。要知道,贾珠疯了有一段时间，先是荣国府的爵位被收走,接着又是分家,这段日子他一直疯疯癫癫,根本不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突然之间看的这么明白。

贾珠整个人像是突然醒悟了，心里没有一点嫉妒和愤恨，“祖母,我生病发疯和琏弟没有一点关系，是我自己嫉妒心强，心胸狭窄，见不得琏弟比我优秀。”贾珠的神色非常平静，眼里和语气里没有一丝恨意,“我走了以后,琏弟就是我们家的长孙,也只有他能振兴我们家，让我们家恢复以前的荣耀。”

贾母满脸泪水：“珠哥儿……”

“祖母，您想要在生前让荣国府恢复爵位,就只能指望琏弟了。为了我们家，也为了您自己，对琏弟好一点,不要再对琏弟有任何偏见。”其实，贾珠醒来以后，得知荣国府的爵位因为他没了，心里很是愧疚，觉得自己对不起老祖宗。

贾珠的这番话刺中贾母心里的痛处和难堪，她也想在她死之前让荣国府恢复爵位，同时也知道贾府只有贾琏才能让荣国府拿回爵位，但是想到大儿子和贾琏对她一步步的逼迫，让她答应分家，她心里一直有怨气，不想拉下脸去求贾琏。她想着宝玉衔玉而生，以后一定大有出息，所以就把希望寄托在宝玉身上。但是，她心里也明白她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

如果，在她死之前，没有让荣国府恢复爵位，她就是荣国府的罪人，到了地下，没有脸见过世的丈夫，还有贾家的列祖列宗。

“祖母，琏弟是您的亲孙子，血浓于水的关系是断不了的。”贾珠自然知道贾母在心里想什么。未来的事情，他不能说太多，只能提醒到这了。

“珠哥儿……”贾珠越是这样说，贾母心里越是不好受。比起贾琏，贾珠非常贴心。

贾珠看向贾政和王夫人，一脸歉意：“爹娘，儿子不孝，不能再孝顺你们了。”

“珠哥儿……”王夫人哭的差点昏厥过去。

贾政一向喜欢端着，此时也是满脸泪水：“珠哥儿啊……”世上最悲伤难过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贾珠想对贾政和王夫人说什么，但是看到前来勾魂的牛头马面，就知道自己的时间没有了，转头看向贾元春，叮嘱道：“元春，祖母，还有爹娘，以后就要麻烦你孝顺了。”

“大哥……”

“好好照顾祖母和爹娘……”贾珠又望向哭的泣不成声地李纨，“我走后，你就要找个人嫁了，不要为我守寡。”

“夫君……”李纨哭的歇斯底里。

“我走了，你们保重……”他的话还没有落音，就断了气。

“夫君！”

“珠哥儿！”

“大哥！”

“大少爷！”

贾珠的魂魄被牛头马面勾勒出来，看着哭的伤心难过的亲人们，魂魄的贾珠留下了眼泪。

牛头扯了扯铁链，冷冷地说道：“走了，人死如灯灭，不要有任何留念。”

魂魄的贾珠依依不舍地看了眼亲人们，然后跟着牛头马面走了。

“珠哥儿啊，我的儿子……”王夫人抱着贾珠的尸体，嚎头大哭，“你才十九岁，怎么忍心抛下爹娘先去了……你让我怎么活啊……”

贾珠断气后，贾母承受不了这个打击，直接昏了过去。

贾政一瞬间好像老了十岁，原本没有多少皱纹的脸上，突然多出很多皱纹，一张脸变得苍老很多。

李纨拉着贾珠渐渐冰凉的手，哭的绝望：“夫君……你不能丢下我……我们才成亲，我们还没有孩子……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大哥……”贾元春从小就和贾珠的关系非常好，贾珠的死，对她的打击也非常大，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下人们纷纷跪了下来，都哭的非常伤心。

一时间，整个人贾府弥漫着绝望悲伤的气息，充满哭声。

宁国府的下人们听到隔壁府里传来哭声，觉得有些不妙，跑过来看，发现贾珠过世了，连忙跑回去叫醒贾珍和尤氏。

听说贾珠过世了，贾珍和尤氏急急忙忙地赶过来。

尤氏见王夫人他们哭的那么伤心绝望，无法主持府里的事情，就先暂时帮忙搭理。让府里的下人们报丧，把府里的一些红色东西换成白色。

“老爷，你劝劝政叔，我劝劝婶娘，珠哥儿葬礼必须由他们安排，我们做不了主。”现在整个贾府乱糟糟的，她是个没用的人，处理不好。

贾珍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轻轻点了下头：“好，我去劝劝政叔。”

“你问问政叔有没有提前准备好棺木，如果没有，得赶快去准备。”

“好。”

“我去安慰婶娘，珠哥儿的灵堂要怎么布置，还是要婶娘做主。”

贾珍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对尤氏说道：“你派人去通知六元府。”

“好。”

尤氏让来升去六元府通知。

睡梦中的贾琏，看到了贾珠。

“琏弟，我是来跟你说一声抱歉的。”

“抱歉？”贾琏狐疑地望着贾珠，见贾珠神色诚恳，不像是在演戏。

“为以前对你做的事情道歉。”贾珠一脸歉疚，“琏弟，对不起。”

贾琏被贾珠这副样子吓到了，准确来说是被雷到了，贾珠怎么可能跑过来跟他道歉，眼前的贾珠是假的。

“你不是贾珠。”等等，贾珠不是疯了么，眼前的这个贾珠不像是疯子，“你……好了？”

贾珠神色非常郑重：“以后贾家就拜托你了。”

贾琏听到这话，立马皱起眉头来：“你什么意思？”

“祖母和我娘为了我对你做了不少错事，我代替她们向你赔礼道歉。”

“你今天吃错什么药呢？”睡梦中的贾琏不知道自己在做梦，对贾珠突然跑来道歉很是惊疑。

“琏弟，不管怎么样，你始终是贾家的人，你身体里流着的是贾家的血。”

贾琏目光冷冷地望着贾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贾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提醒他是贾家人？

贾珠目光恳求地望着贾琏：“我希望你能多帮帮贾家。”

贾琏听到这话，勾起嘴角冷笑：“这就是你来找我的目的？”

“是。”

贾琏被贾珠的这话气笑了，真不知道贾珠怎么好意思地跑来跟他说出这种话。

“少爷少爷少爷……”突然听到一声声急切地叫喊声，贾琏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少爷，醒醒……”丰儿一边叫，一边伸手去推贾琏。

贾琏从睡梦中睁开眼，入眼的是蓝色的帐幔，一时间有些恍惚，贾珠呢？难道刚才是在做梦？

丰儿见贾琏醒了，连忙说道：“少爷，大少爷过世了。”

“什么？”贾琏猛地坐起身，一脸惊愕，“贾珠死了？”

“是的，刚刚宁国府的来升来报丧，说大少爷子时末断气的。”

贾琏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神色诧异，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少爷，是真的。”

“前几天不是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死了？”虽然早就知道贾珠会死，但是现在贾珠真正的死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

贾琏忽然想到刚才做的梦，微微蹙起眉头，神色若有深思，难道刚才……是贾珠死后特意来找他的？

丰儿见贾琏皱着眉头，沉着一张脸，不禁关心地问道：“少爷，你怎么了？”

贾琏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微微摇了下头：“没什么。”

贾珠过世，贾琏他们是要过去的。

贾琏换好衣服，贾赦他们已经等了一会儿。

“爹，母亲。”

贾赦皱着眉头说：“好好地怎么死了？”虽然他不喜欢贾珠，但是贾珠好歹是他的侄子，年纪轻轻就死了，心里还是会有些不好受。

邢夫人倒不觉得难过，只觉得有些嘘嘘，毕竟贾珠才十九岁，这么年轻就死了。

“不清楚。”

贾赦沉重地叹了口气：“唉，走。”

一家人坐上马车，赶往贾府。

自从分家后，贾琏他们就再也没有回过贾府。这是分家后，第一次去贾府。

邢夫人看了看贾琏，忽然想到贾母和王夫人之前怪罪贾琏考中状元害了贾珠的事情，心里不由地担心，待会去了贾府，贾母和王夫人还不知道怎么怪罪贾琏。

贾琏感觉到邢夫人的目光，抬眸望向她，疑惑地问道：“母亲，您怎么了？”

“琏哥儿，我怕待会去贾府，老太太和王氏又会怪你……”

贾赦听到邢夫人这么说，也觉得很有可能，眉头不由地紧皱了起来。

贾琏也想到会有这种可能，一脸不在乎地说：“随她们怎么说，反正没人会相信。”之前她们怪罪他考中状元害了贾珠，这次又怪罪他害死贾珠，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反正全京城的人都不会相信她们的话，只会觉得她们更加恶心。

邢夫人想想觉得也是，心里就不担心了。

“不管她们怎么说，我都不会少块肉，坏不了我的名声。”

“恩。”

很快，三人就到了贾府。

贾府已经挂起白布和白灯笼，整个府里弥漫着悲伤压抑的气氛。

走进贾府，贾琏他们就看到下人们跑来跑去，一副乱糟糟地模样。

下人们看到贾琏他们，都纷纷停下脚步，朝贾琏他们行礼。要是换做是以前，这群下人们绝对当做没看到他们，直接忽视过去。

贾琏问了其中一个丫鬟：“灵堂布置好了吗？在哪里？”

“回琏少爷，灵堂还没有布置好。”

“大少爷的遗体在哪？”

“在大少爷的屋子里。”

“恩。”

贾琏他们三人走到贾珠的院子门口，就听到从里面传来一阵阵凄厉地哭声。

“珠哥儿，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子啊……”

王夫人的哭声太过凄厉吓人，听的贾琏他们三人头皮发麻。

贾琏他们三人相互看了看彼此，然后一起走了进去。

走进屋子里，就看到王夫人坐在地上，怀里抱着贾珠，哭的非常绝望。

李纨跪在贾珠的遗体旁边，一直握着贾珠早已冰冷僵硬的手，嘶哑地哭着。

周瑞家的见贾琏他们来了，立马站起身走了过去，先朝贾琏他们行了个礼：“大老爷、大太太、琏少爷。”

贾琏见屋子里只有王夫人和李纨，没有贾政和贾母，就问道：“二叔和祖母呢？”

“老爷和珍大爷出去了，讨论买棺木的事情。老太太……受不了大少爷去了的打击，昏了过去……”

“怎么不把珠哥儿放好？”邢夫人红着双眼，拼命地挤出两滴眼泪。

“太太她不让怒奴才们碰大少爷，说大少爷会醒过来的……”

贾琏把目光投向王夫人怀里的贾珠，只见贾珠的遗容非常安宁，看来走的时候没有痛苦，也没有遗憾，非常地平静。

王夫人忽然转头看了过来，看到贾琏他们，神色变得狰狞起来，手指着贾琏：“都是你害死珠哥儿的……”说着，猛地站起身，朝贾琏扑了过去，“我要杀了你，替珠哥儿报仇。”

“娘……”贾元春及时地抱住王夫人的腰。

王夫人双眼怨毒地望着贾琏，一副要吃了他的恐怖模样。

“贾琏你这个扫把星，你把珠哥儿害疯了还不够，现在又把珠哥儿害死……我要杀了你，为珠哥儿报仇……”

“娘，您冷静点。”王夫人突然发疯，力气很大，贾元春有些抱不住她了。

“元春，你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害死你大哥的扫把星。”

“娘，您忘了大哥临终前说的话么，大哥说他过世和琏弟没关系……”

“贾琏，我要杀了你，为我的珠哥儿偿命。”

贾琏目光冰冷地望着一副要活剥了他的王夫人：“二婶，大哥过世，您节哀顺变。”

“不是你，珠哥儿怎么会死？”王夫人尖锐地朝贾琏吼道。

贾赦冷冷地哼道：“疯婆子。”

王夫人怒指着贾赦他们，一脸怨毒：“就是你们一家人害死了珠哥儿，你们不得好死……”

“弟妹，我知道珠哥儿过世对你的打击很大，但是你不能发疯地冤枉人啊。”

“我要杀了你们……”

贾琏觉得留在这里没有什么意思，对贾元春说道：“我们留在这里只会让二婶疯的更厉害，等灵堂布置好，我们再去灵堂。”

“好。”

“你们不要走，我要杀了你们……”

“娘，您冷静点！”

王夫人转过身，抬手狠狠地打了贾元春一巴掌，一脸愤怒：“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哥哥被贾琏他们害死，你居然还护着他们？”

贾元春捂着被打肿的右脸，神色委屈：“我没有护着他们，大哥临终前说不怪琏弟他们。”

王夫人拔高声音，尖锐刺耳：“怎么不怪他们？！珠哥儿就是他们害死的！”

贾元春知道王夫人因为不能接受贾珠过世的事实，失去了理智，跟她再怎么解释也没用。

“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个冷血无情的畜生？”王夫人抬手又给了贾元春一巴掌。

贾元春只能默默地承受着，捂着脸无声地流泪。

“大少奶奶？”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只见一直跪在贾珠遗体旁边的李纨昏了过去，一张清秀地脸苍白地没有一点血色，眉头紧紧地皱着，神色非常痛苦。

素云和碧月连忙把李纨扶起来，让李纨躺在床上。

昏迷中的李纨捂着自己的肚子，神色非常痛苦。

王夫人不管昏迷中的李纨，继续抱着贾珠的遗体哭嚎。

贾元春不放心李纨，但是这个时候不好找大夫，就让素云去倒一杯温水，喂给李纨喝。

李纨喝了一杯温水，好像舒服多了，眉宇间的痛苦少了点。

王夫人抱着贾珠的遗体，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

另一边，贾珍正在和贾政讨论给贾珠买什么木材的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