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八这一日,宜嫁娶、祭祀、冠笄、修饰垣墙,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徐丘松将纳妾之日定在此时,足见对张氏的看重。
雪芝已是恢复了张迎弟的本名,今日之后,便可称张姨娘了。
日中,一顶青呢小轿将她从侧门抬近了府。因着魏氏病重,并未出席,张氏只向着正房的方向磕了头,便算着礼成,送进了房中。
因着是新人,没有魏氏发话,仓促间只挪了间耳房出来,张姨娘便在房中候着了。
徐丘松从松鹤楼叫了几桌酒席送来,约了些同僚好友,在府中小摆了几桌,权当凑个热闹了。
云贺与魏仲祺先时已经受邀,此刻也坐在席中。人到中年,得纳美妾,且这年轻妾氏还身怀有孕,徐丘松正是得意之时。与诸人推杯换盏,从日间一直喝到黄昏,尚未觉尽兴。叫了小厮再抬上几坛美酒,正端了酒杯,欲豪饮一番时,却见一小丫头慌慌张张跑来。
这能来喝徐丘松纳妾酒宴的,皆是平日走得近的,此时便开始起哄,叫着别是新姨娘已经等不及,叫小丫鬟来催老爷赶紧回房了。
徐丘松连连摆手,“哪能、哪能呢,哪有这么不懂规矩,败了大家的兴。”
说话间,那小丫头已到了近前。却是前几日才分到张姨娘身边的香芹。
先前张姨娘自己都只是个丫鬟,哪里有过丫鬟伺候?就这香芹,还是临时从三等丫鬟里指派出来的,哪见过这等场面,还未到近前便开始手足无措,待到了徐丘松跟前,更是一脸慌张,瞧着都快哭出来了。
这般失态,更叫徐丘松生气,不由冷声道:“慌慌张张的,到底什么事?”
香芹猛地打了个寒颤,却还是哆哆嗦嗦上前,压低了声音道:“老爷,不好了,姨娘摔倒了。”
“什么!”
徐丘松手中的酒杯险些掉在地上。
“姨娘、姨娘摔倒了,现下身上有些不好……”
话没说完,徐丘松已是脸色大变!张姨娘身怀有孕,这一摔可是——
云贺离得近了,略听得几句,立时便猜到这是家中出了事。他接过徐丘松手里的酒杯,道:“徐兄快去,这里小弟先应付着。”
徐丘松感激的看他一眼,便要跟了香芹过去。却还有那不会看脸色的,仍在起哄道:“看,果然是新姨娘迫不及待了,徐大人也是惜花之人,这就忍不住要过去了?”
徐丘松脸色一黑,未待发作,就见云贺将那人一把揽了过去,“来来来,徐大人有事,我来陪您喝上几杯。”说罢,也不待那人反应,先将自己那杯干了。
那人见状,也只得跟着一起干了。
这么一阻,徐丘松已是走出几步,脱开了身。
他遥遥朝云贺一拱手,权当道谢了。又叫来小厮,吩咐道:“去找大少爷过来,替我招呼客人!”这才往耳房去了。
那耳房中,张姨娘还穿着日间那件粉色衣裳,蜷缩在床上,捂着肚子哀哀叫痛。见着徐丘松来了,立即痛叫一声,“老爷、老爷!孩子——”
她额上被冷汗浸透,原本精致的妆容都被汗水洗刷殆尽,露出一张苍白惊惶的脸庞,却盖不住她青春年少,一脸细腻的肌肤。
徐丘松正怜她年少,此时见她这般狼狈,不由怒道:“好好的怎会摔倒!大夫呢!你们便是这般照顾姨娘的?”
香芹立时便跪了下来,“回老爷,香云已去请大夫了。”香云正是张姨娘身边另一个丫鬟的名字。
“老爷、老爷,妾身好痛、好痛——”张姨娘哀叫着,一把抓住了徐丘松的手。那冰凉柔腻的小手不住颤抖,倒叫徐丘松的心跟着一软。思及她年纪尚小,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不由软下声来道:“大夫就来了,没事了。”
又着意安抚了几句,才便转向香芹,冷声道:“到底怎么回事,姨娘好好在屋里,怎会摔的?”
香芹垂头道:“姨娘、姨娘是在门口摔的……”
“门口?好好的,怎会出门?”
“老爷!”张姨娘突地攥住徐丘松的手,“是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害我的孩子!”
她原先好好坐在屋里,等着徐丘松过来。谁知外头突然有两个婆子鬼鬼祟祟的,说什么云姨娘与张姨娘同时怀胎,不知谁能有幸生下个小少爷来。
她原还不在意,那两个婆子却越说越是过分,连什么“张姨娘这丫鬟出身,若生了少爷还好,要生了小姐,也不过又一个李姨娘”之类的都说了出来。
李姨娘她可是知道,多年无宠,在这家里几乎毫无地位的!进门第一天,便叫她听到这个,张姨娘哪忍得了!偏生她想着自己是怎么爬床成功的,便也顾忌着香云和香芹,早早将她们都打发了出去。张姨娘气急,推开门便骂!她做丫鬟时忍气吞声就罢了,现下她可是姨娘了、算得府中半个主子,这两个婆子竟还敢议论她,叫她抓住了必得严惩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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