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裴昭再度按下了机关,两片薄刃从椅子下方猛地戳入了黎瑞的膝盖窝,血水顺着小腿往下流,很快就在地面形成一小滩暗红,他几乎当场晕厥,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黎大人身居高位,多年不曾离开王都,不知道西夷人是如何处置我朝战俘的?”裴昭嘴角微微一提,露出些许冷色,“他们在逼供的时候会用细如牛毛的银针插入这里,然后挑起软骨一点点揭开,让你在疼痛和恐惧中屈服,如果黎大人想试一下,我亦可以奉陪。”
黎瑞啐出一口血沫,恨恨道:“你简直卑鄙——”
“我方才好像还没有说完。”裴昭平视着眼前的惨状,轻描淡写地说道,“唯一能让我父亲对这种事无动于衷的例外就是陛下。”
闻言,黎瑞双目暴睁,似有血雾翻腾其中,模糊了他所有的视线。
陛下竟是知晓此事的!
“不如让我说个明白。”裴昭放下机关缓步走到黎瑞身旁,漠然道,“当年写给江州前知州的那封信就是你笔下所出,字迹不差分毫,光凭这点以及现任知州陈秋实的口供已经足以判你一个抄家灭族的大罪了,所以这刑部大牢你是不会活着出去了,端看你想留个全尸还是挫骨扬灰。”
黎瑞冷笑道:“君要我死,我自是了无生路。”
裴昭终于露出一丝不耐:“人做了坏事,即便能瞒过所有人,自己心里也该明白一个道理,天道轮回,你欠了岳家那么多条命,如今只让你一人来还已是陛下宽厚了,识趣的话,就把所有罪行都招来罢。”
一人来还……
黎瑞像是被人刺中了某根神经,本来已近癫狂,眼下却如同一潭死水般翻不起任何波浪了,他喘了几口气,勉强把神智从无穷无尽的痛楚中抽离出来,阴沉沉地笑道:“那这一时半会儿可说不完,光是按岳家的人头来算都不止,刺死的、溺死的还有像那个小丫头那样流放到关外被狼咬死的,啧啧……”
后方暗道中虚影一错,无声无息,裴昭却骤然抬眸,重重注目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我有的是时间听黎大人说。”
黎瑞见他不受激,旋即冷哼道:“我之前倒是小看裴侍郎了。”
裴昭凝视着他,清隽的面容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下一秒忽然又折身朝机关而去,仿佛要再次施以酷刑,黎瑞见了不由自主地想要阻止他,非但没能移动半步还碰到了伤口,顿时又是一阵钻心刺骨的痛。
“忘了说,我时间多,耐心可不多。”
说完,裴昭随手一按,整个椅背顿时轻轻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部启动了,未过多时,那些刺出的针全都开始转动,如钻头一般在血流如注的脊背上磋磨,黎瑞痛得脸色煞白,浑身上下都在剧烈颤抖。
“停下来,我说……我说!”
裴昭默然停手。
“是……我是参与了律王谋反一案,当时是替岳群川做事的,他死得突然,没有来得及把我供出去,我怕他的家人也知道这件事,就决定将他们全部灭口……”
“这与岳氏庶族何干?你为何要杀害他们?”
黎瑞大口喘气,血汗齐流,整个人已经虚脱,连说话都带着颤音:“我本来没想杀他们,但是在解决岳氏本家的时候看到了他们来往的信件,我唯恐此事泄露,便索性一道除了个干净……”
“在武陵城和常州行刺陛下的人是不是你指使的?还有哪些同党?”裴昭追问道。
黎瑞目光闪了闪,尔后斩钉截铁地吐出一句话:“是我指使的,没有其他人。”
“人在哪里?都是从何处招来的?”
“他们是我从黑市买来训练的,平时潜伏在城外的一座寺庙里,每隔两天就会有人到联络地点查看,若是有新的印记留下,他们就会在夜里来黎府与我会面。”
裴昭问清楚了具体的地点,唤来属下耳语几句,不久,一列银甲士兵悄然离开了刑部衙门,划破迷离的夜色朝城外而去,黎瑞心知肚明他们是去抓人了,无力地垂下了头,掩去嘴角那一缕淡痕。
总要一网打尽才能让他们安心。
如此又审问了良久,直把每一个细节都弄得一清二楚,裴昭才命人把黎瑞解下了刑椅,然后又召来了大夫为他包扎伤口。
达官显贵,锦衣玉食,这么折腾下来已去了半条命,黎瑞瘫软如泥地趴在地上,已是动弹不得,神智却异常清醒。
既然结束了审问,裴昭应该没有怀疑。
他心弦一松,眼前所有景物都浮起了重影,渐渐模糊,就在这时,一双锦履停在了他面前,随后他就被人强行从地上拖起,游离的意识顿时如数复位。
夜言修?他怎么会在这里?
黎瑞心中警铃大作,尚未来得及分辨他的举动背后藏着怎样的危险,沉沉的嗓音已经飘到了耳边:“黎大人,有个问题你似乎没说实话。”
夜言修锐利的目光重扫而来,似能穿透一切虚假的掩护,将他瞬间打回原形。
“你的同党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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