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到一个银甲的小身影,太上皇什么天子威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城府都没有了,远远就嚷了起来:「静涯!静涯!」声音真挚,富有深情。
李敛听在耳里,心头一暖,顾不得宫中不得奔跑的规矩,一路小跑冲到太上皇身前。
「皇爷!」
太上皇不等李敛站定,就一下子把李敛紧紧拥在怀中,拥得很紧很紧,仿佛怀中人会突然间飞了去似的。
李敛也顺从地回抱太上皇,心里激动莫名。
太上皇胸膛急剧起伏,想要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双手颤抖着摸索李敛的脸孔,嘴巴不住地哆嗦着。
「你这皮孩子打小就不听朕话!朕要你去东,你偏去西!朕要你读书,你偏要去骑马!朕要你平安无事回来,你就偏生要搞什么身士先卒,被敌军包围,身受重伤!完了还不安生的去追击匈奴人中了蛊毒,九死一生!」说得后面,太上皇越发的后怕,不由得重重拍打李敛的胸口。
李敛胸前有护心镜挡住,根本就感觉不到痛,但他怕太上皇拍得手掌疼痛,连忙半蹲下去,把后脑伸到太上皇的手底下。
打!反正现在打得有多重,待会就有多心疼!李敛死猪不怕开水烫似的想。然而,微红的眼眶显示出他心里也不平静。
太上皇终究上了年纪,今天一大早就起床,加上忙了一整天,也没有力气多拍李敛几下,就没气力了。
「朕都已经是半只脚埋土里的人了,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让朕怎生撑得着!!」他用上最后的力气狠狠地李敛的后脑打了两下,忍不住老泪纵横。
「三爷,你别哭,敛儿错了。」李敛也慌了。
在他心里,太上皇尽管退位了,但依旧是那个骨健筋强,挥手弹压山川,威震四海的万乘之尊。
太上皇此刻的真情流露,让李敛感到又是窝心又是感动,不自觉地拥着太上皇流下泪来。
他也不管巴掌拍到后脑上有多痛,只伸出手轻轻地扫扫太上皇的后背,好让太上皇慢慢缓过气来。
一轮训斥(哭诉?)和「暴揍」后,太上皇总算是把这两年的担惊受怕都发泄出来了。
发泄一通过后,看见李敛乖顺的样子,他又忍不住心疼道:「你这孩子不是很灵醒的吗?朕打你,你咋就不知道躲了?」微微懊悔自己刚才没有留手,打得太用力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打痛了静涯。
「皇爷,静涯这是心疼你、孝顺你啊!他现在可是咱们大周的战神,威名赫赫!换着别人敢往他身上打,他不还手把人打傻也算好的了!又怎会因为怕你手疼,特意把后脑露出来给你打呢!」戴权在旁边笑道。
人年纪越大,就越是变得天真和任性,总是喜欢别人哄着来。
太上皇闻言,像个老小孩似的,骄傲地仰起头道:「那是!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不要说他是什么战神,就算他是天不怕、地不怕,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的孙猴子也得乖乖站定让朕打!」浑然不觉得自己说了些什么骇人听闻的话出来。
李敛也不觉有异,就像是伺候自家老父似的,接过李明珠的工作,搀扶着太上皇缓缓进殿。
「外人」李明珠朝天翻了个白眼。
如果当初皇爷爷不是曾经把她和李敛拉郎配,加上她深信皇爷爷瞧不上李敛生母史氏,她还真的会相信外面坊间流传李敛是皇爷爷私生子的谣言。
明明刚才在殿里还明珠儿长明珠儿短的,现在心里眼里却只有李敛一个人!
李明珠:好气啊!但还是要保持微笑!(^_^)
李·亲孙女·明珠就如其他「无名无份」的奴婢内侍般,一句说话都没有说过,在没人理会的情况下,像透明人似的跟了上去。
「瘦了!瘦了!边关苦寒,你受了不少苦啊!」太上皇甫一坐下,就拉着李敛的手,心如刀绞一般的疼惜道。
屁股离椅子还有三尺远的李明珠侧目。
皇爷爷啊!李敛这家伙和牛继宗、冉封天天以受伤为由,战后什么工作都不帮忙,整天不是出城烤全羊,就是骑马满草原跑。好不容易逮到他们,他们倒是一脸身负重伤,但身残志坚,重伤不下火线的模样,骗得将士们一个接一个的向贺将军求情,还大包大揽的把这三人的工作都揽过去做。群情汹涌之下,贺将军不得不把这三人放假。看着这三个混账在外面花天酒地潇洒过活,恨得她和林寒等埋首宗卷案牍的将军咬牙切齿的,巴不得套麻袋围殴他们!
这样每天光吃喝玩乐,什么事情都不用做的家伙还会瘦了!?
作为当事人,李敛坦然地接受了太上皇的评价,毫不亏心地点点头。没错!他就是瘦了!边关可辛苦着呢!得多吃些好吃的补补。
「待会用完晚膳后再走!」太上皇转头跟戴权说:「吩咐御膳房多准备些滋补的食物。」
李明珠希冀地看向戴权,皇爷爷偏心眼偏到无边才会认为李敛瘦了,身为最是公正严明的太监总管戴伴伴总不会一样眼…的!?她艰难地把瞎字吞进肚子里。
可惜,戴权辜负了明珠郡主的期望。
戴权应下,怜惜的看着李敛,对太上皇的说话深表赞同。
「皇爷说得对!静涯瘦了这么多,得好生补补才是!奴才这就去吩咐御膳房多做些滋补养生和静涯爱吃的菜。」语音刚落,他似是一刻也不能多等了,连忙急匆匆地领着殿里侍候的宫人离开,目标明确的直接杀往御膳房。
待戴权领着其他「外人」走了,太上皇便正色起来。
「你跟皇上谈成怎样?」
「我把这两年遭遇安福海和…派人刺杀的事情告诉了皇上,安福海当场自尽。之后,我跟皇上说我此战元气大伤,从此之后再也不能上战场了。延年也打算辞去司礼监首领太监和东厂厂公的职务,陪我一起去食邑调理身体。还有,我向皇上提亲,想要长安公主下嫁琏儿。」李敛老实地交代。
「胡说什么!?」太上皇翻了个白眼,不愧是亲祖孙,和李明珠有三分相似。
他一怒之下,又是一巴掌拍到李敛后脑去。
「不又是你说要说得严重一点!」李敛依旧不敢躲,委屈地缩缩头,说好做一辈子比亲父子还亲的伪父子呢!怎生打他比打亲儿子还多还狠的!?
「朕有叫你说哪些说话诅咒自己吗?也不嫌晦气的!」太上皇表示这个锅他不背。
李明珠在旁边一脸懵逼。
我是谁?我在哪里?他们是谁?他们在说什么?
两人没有理会一旁不明所以的李明珠,继续说下去,横竖是自家亲孙女(亲下属/好友?)总不会说出去的。
「那皇上怎样说?」
「皇上允许延年辞去司礼监的职务,但保留东厂厂公一位。至于我和延年去食邑调理身体一事,他觉得河南离京城甚远,没有首肯。而琏儿和长安公主的事,皇上虽未明言,但颇有意动。」天底下能够在太上皇面前大刺刺地自称我的,恐怕也就只有李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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