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闻鼓既为告御状之所,那怕没多少人当真敢去挝登闻鼓,但这登闻鼓处一直有御史轮流守着,守登闻鼓本来是件轻松活,万没料到这登闻鼓三年不开张,开张惊三年,这一日竟然碰上了这惊天大案。
贾赦抱着张氏尸首告状,张氏的血染满贾赦的衣裳,好好一个贵公子宛如血人一般,抱着其妻血淋淋的尸体,领母状告自己,并且告其弟贾政夫妇谋害他一家四口!
贾赦强压着贾母还有贾政夫妇一同前来,贾母与贾政脸色惨白,被贾赦押进堂时还是一脸懵逼,连眼睛都不会转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贾赦这次竟然真的会强压众人一起挝登闻鼓!
贾母好几次想要开口劝劝贾赦,但一看到贾赦怀里那血淋淋的尸体,她心中一惊,顿时闭了嘴。
也不知道贾赦是否故意,贾赦压根没给张氏阖上眼睛,见到张氏死不瞑目,临死还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她,贾母被看的心下不安,更是什么也不敢说了。
虽是如此,但贾母仍不觉得自己有错,谁叫张阁老自个没教好太子,以致于祸延子孙呢,她可不是头一个对张家女动手的婆婆。虽是如此,但贾母也知道婆弑媳这事律法不容,传扬出去她更是什么名声都没了。
她瞪向王夫人,要王氏是个机伶的,便该自个把这事给顶了下来,不过或着是自知必死,王夫人丝毫不惧,与其对视,而且她望向贾母母子的眼眸中隐隐流露出深刻的恨意。
同样都是死,拉一个回本,多拉一个便是有赚!
不只是被押进来告状的贾母母子一脸懵逼,就连守着登闻鼓的荆御史也是一脸懵逼,整个脸上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他拱了拱手,尽量把视线集中在贾赦那张脸上,而不去看他脖子以下的部份,倒不是脖子以下有什么不可描述之处,而是贾赦怀里还抱着一具女尸,着实吓人了点。
“贾大人,这是……???”
荆御史当真是满心的疑惑,好端端的,贾赦怎么来挝登闻鼓了?而且怀里还抱了具尸首!
贾赦缓缓道:“赦要状告舍弟夫妇,先是拖延我儿治病之时机,让我儿无法及时得到救治,眼下仍命在旦夕;又让仆妇故意推倒我怀胎八月的内子,内子因而早产,而舍弟夫妇又在内子的保胎药中下了活血之物,以至内子在生产之时失血过多而死。”
虽是有些不甘,但贾赦隐去贾母在其中之事,仅仅只是状告贾政夫妇,他虽然知道贾母手里亦不干净,张氏那活血药十之□□是贾母所下,不过子告母是重罪,那怕有理也是罪,于是干脆绝口不谈贾母,只着重了贾政夫妇之事,横竖这事只要往下查,必定会查到贾母的手笔。
荆御史张口咋舌,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竟有此事!?”
贾赦沉重的点点头,一挥手将物证、人证尽数送上。物证自然是那一碗被人下了活血药的保胎药,而人证自然是轻见见到周瑞家的推倒张氏的几个丫环仆妇,与亲手下毒的赖大家的了。
虽然这人证、物证都有些薄弱,而且那赖家的明明是贾母之仆,却帮着二房,着实有些说不过去,而且关键的周瑞家的还在应天府衙之中,尚未让人提领上来审问,不过光是看着贾赦抱尸挝登闻鼓时的惨状,荆御史内心里便就信了大半。
荆御史都想为贾赦掬一把同情之泪了,人人都说爵位好,但有谁知道这子孙为了爵位,既然连人伦都不顾了。
“贾大人放心!”荆御史连忙手书公文,让人提领周瑞家的过来审问,另外一方面也保证道:“我即刻进宫将这事禀告圣上,相信圣上必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登闻鼓直达天听,由圣上亲自过问,他虽然能先做些审问,但最后还是要圣上圣决,况且这事关系到爵位传承,他一个御史也不好枉议。
贾赦微微点头,轻声道了声谢。
荆御史转向贾母,问道:“贾老太君可是要大义灭亲状告贾政与王氏?”
贾政这厮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想来贾老太君也是难以忍受,这才陪同儿子来挝登闻鼓状告次子。
“不!不!”贾母连忙摇头,“政儿是无辜,这事都是王氏所为,与政儿无关。”
贾母正想说些什么把这事全都推到王夫人身上,没想到贾赦不待贾母说完话,便抢过话头道:“好叫大人知道,我母亲是来状告贾赦不孝,让大人治贾赦一个极刑!”
荆御史下意识的掏了掏耳朵,“什么!?”
这贾老太君是怎么了?不去状告害人的次子不孝,反而来状告无辜受害的长子不孝!?不过想想方才贾老太君着急的模样,荆御史心下一沈,似乎贾赦说的是真的……
贾母气的险些晕了过去,她不过就是说说,威胁一下赦儿罢了,被众人的眼神看的狼狈不堪,贾母忍不住泣道:“赦儿!你怎么不给你弟弟留一条活路呢?你这般逼死你弟弟,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你怎么这么容不得人呢?”
贾赦哈哈狂笑,其笑声之悲愤,让荆御史也不由得心惊,“母亲说我容不得人?我容不得人?”
贾赦双目如雷,直看的贾母隐隐不安。
“我要容不得人,会由着贾政入住荣国府主院,太上皇御题之荣禧堂,而我至今仍住在荣国府偏院?我要容不得人,会由得王氏当家,而我和张氏还得从王氏的手里领月钱过活?我要容不得人,会由得贾政拿着我的金印胡作非为?老太太,你说这话时不亏心吗?”
贾赦强忍下翻白眼的冲动,一字一句,如杜鹃啼血,让人闻之同悲。
他收到原身记忆之时也差点没吐血,原身简直是个傻的,不但住的地方被人抢了,家中的银钱大权也没了,要点银子还得看弟妹脸色,不过最最让他吐血的一点是,原身甚至连最重要的金印都被贾政握在手上!也不怕贾政拿着他的金印胡作非为。
贾母狼狈不堪,气道:“你素来顽劣,不如你弟弟聪慧,这家由着你弟弟当也是应该,你要不是长子,怎么能继承荣国府,这荣国府应──”
贾母猛地住口,那怕再怎么觉得赦儿不配继承荣国府,这话也不该说出口,不过她虽然没把话说完,但众人也早猜出她的未尽之言。
众人忍不住惊愕的看向贾母,说这话你心不亏吗?先前贾赦像是傻子一样的让二房当着他大房的家,已经够让人讶异了,万没想到贾母尤不甘心,竟然还真要二房替代大房成了荣国府之主!
想想贾赦一家子遭遇到的事,大伙不由得默默心寒,大伙心中不免有几分疑惑,该不会这贾老太君当真掺了一手,这才想告长子不孝,好弄死长子。
贾赦似是也被贾母给气的很了,高声怒道:“难道那迟迟不曾给瑚儿请太医的赖大不是老太君的人?难道管厨房的赖大家的不是老太君的人?瑚儿生死末卜,张氏虽是勉强生下孩子,但俗话说七活八不活,八个月大出生的孩子,那怕被母亲一时养死了也是再所难免,母亲再告我一个不孝,治死了我,便可如母亲所愿兄终弟及了。”
贾赦的声音隐带绝望,“不孝者,可不问缘由直接处以极刑,我遂了老太太之意,张氏亦在此,老太太也无需费心,赦死后直接把我们夫妇两一起埋了便是。”
这赖家是贾母的陪嫁,光凭这一点,贾母手上便说不清。他先前没说是因为不好由他说出口,但如果是被贾母逼着说的话,这话赶话之下,自然是有多少说多少了。
贾赦巴不得贾母再脑残一点,再偏着贾政一些,好让他因一时‘激愤’之下,继续把她的脸皮揭下来在地上磨擦。
听到此处,荆御史忍不住开口说道:“贾大人放心,这不孝之罪也不是光凭贾老太太一面之话可以定下。”
他鄙夷的瞧着贾老太君,以贾赦的所做所为,如果这样都算不孝,这世上岂有孝子乎?况且贾赦都做到这地步了,贾老太君和贾政还能逼得他领母来挝登闻鼓,以求自绝于世。可见其母之狠毒,像这等所谓的‘不孝’,他们做御史的也不会受理。
贾母涨红着脸,只觉得这辈子的老脸都被人给扯下了,再见人人都以鄙夷的眼光望着她,更觉得狼狈不堪,急道:“我那有……”
虽是气急,但望着众人不屑的目光,贾母不由得气虚,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贾政这时也不知那来的勇气,竟然上前道:“大哥!你还不向母亲道歉,母亲并没有要告你不孝之意,你──”
贾政一句话未完,贾赦便直接一脚踢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否怀里抱了个人,这出脚的准头稍微差了点,贾赦看似明明是想踢贾政肚子,快踢到时,却低了一点,踢中了贾政胯下之物。
那地方正是男人最脆弱的部份,贾政顿时疼的哀哀直叫,几乎痛的在地上打滚了,而贾赦尤不解气,随手将张氏放在一旁椅子上,拎起堂上椅子,直接对准了贾政的大腿砸了下去。
为了彰显气派势,这登闻鼓里的太师椅都是用着上好的红木所制,着实笨重无比,贾赦那一下又是用尽了全力,只听咯啦一声,贾政的大腿骨便被贾赦给硬生生打断了。
众人顿时呆住,万没想到贾赦一言不合就动手。
而贾赦则是‘一脸正气’的不屑道:“赦不愿与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物对话,我嫌脏了我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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