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边伤心唯一的儿子时日无多,一边又日日听着她宫里的人来汇报每日早朝上的事,越是听多了魏王赵王如何威风,她便越是生气。
若不是太子身子撑不住,有太子在,何来有魏王赵王的威风?
可怜她的儿子,从小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虽说身份尊贵,锦衣玉食,但这娘胎里带来的病,每发一次,总归是要了半条命去。
也亏得他孝顺宽厚,为了她这个母后,为了他自己的妻儿,竟一直撑到现在。
只是他再想活,再想继续撑下去,身子也是不允许了。
这日皇后从东宫探病太子回中宫后,又有打勤政殿那边探了消息回来的小太监过来禀事。皇后听后,自又是发了好一顿脾气。
皇后这次的怒火要比从前的更甚,只因为,东宫还在,太子还没死呢,那些所谓的朝廷肱骨大臣们,竟就论起了太子的身后事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诅咒她的儿子立即去死,好为他们的主子挪出位置来吗?
魏王和赵王,当真是养了这许多条好狗。
皇后正发泄着怒火,外面有宫娥进来禀话说:“皇后娘娘……玉嫔娘娘过来给您请安了。”
皇后是十分不待见玉嫔的,她们曾是妯娌的关系,先吴王死后,她却成了自己丈夫的妃嫔,任谁也不会忍了这口气。所以,这些年来,皇后也没少找玉嫔的茬。
只不过,玉嫔素来低调,这么多年也只是嫔位,皇后倒也没怎么在意她。
尤其最近一段时间,皇后目光都放在了贵妃和德妃身上,更是没功夫管什么玉嫔了。
不过,没功夫管不代表她就不计较从前的事儿了,这会儿听说玉嫔来了,皇后也并没什么好脸色。
“她又来起什么热闹?”皇后正愁没地儿撒火呢,正好逮着一顿说,“怎么,她的儿子衡阳王也想夺位吗?是不是都想来踩我们母子一脚!”
回话的宫娥忙匍匐而跪,继续说:“玉嫔说,她知道皇后娘娘您这会儿心情不好,所以,她是来给您出出气的。她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皇后怒,声音也拔得很高。
那宫娥道:“她还说,从前先吴王还在时,她和娘娘您交情不错。如今见您受困,念着从前的那点交情,她愿意为娘娘您出一份力。”
皇后愣住。
“玉嫔说要为本宫出一份力?”皇后虽说气玉嫔不要脸,但心中多少也知道,真正不要脸的其实是她自己的丈夫,是圣上。
但她不能怪圣上,所以,这才把所有罪名都冠在了玉嫔头上的。
这些年,她可没少刁难玉嫔,可如今她竟然说要帮自己出力?
皇后如今也是没了法子,既见玉嫔这样说,她觉得见一见倒也无妨,且听听她如何说。
玉嫔在皇后宫中整整坐了有一下午,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她自己的关雎宫。和皇后谈过后没有几日,玉嫔便主动制造机会争宠了。
圣上早不年轻了,玉嫔也不年轻。其实论美貌的话,玉嫔在整个后宫,也只是中人之姿。
但见多了美色的圣上,就也不觉得美貌是什么稀罕物。在他心中,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虽说他撸了玉嫔入宫三十年,玉嫔也常常侍寝,但他却从没得到过玉嫔的心。
如今在自己垂危之际,在皇后贵妃德妃相互斗得你死我活,三句不离皇位时,显然玉嫔的温柔小意贤良淑德更得他的心。
“你若从一入宫起便就这样对朕,你何至于在这深宫中荒度了这三十年?”圣上如今已不能行房事,心有余却力不足,所以,便是来玉嫔这儿,也只是陪着她一起坐坐。
玉嫔心中觉得恶心,面上却半分不显,只笑回:“是臣妾愚钝,也是臣妾过于死心眼了。其实这三十年来,圣上不论是对臣妾还是对衡儿,都是极好的。可臣妾不但没能念着圣上您的半分好,却还始终记着那些陈年旧事。”
“只是,如今悔悟,也是晚了。”
“不晚,什么时候都不晚。”圣上还真挺感动的,他觉得自己多年的坚持是对的,终于感化了这个女人的心,不由情起,便搂了玉嫔入怀说,“朕说朕待你是真心的,你从前却偏不信。怎样,如今是信了?朕答应过你,定会好好照顾衡儿,他毕竟是……”
似乎他也不愿提及过去,所以话到此处,知道她心中有数后,他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玉嫔面上冷漠,语气却是十分温柔的。
“日后圣上再来臣妾的关雎宫,你我都不必再提旁人。臣妾知道圣上政务繁重,既能有这片刻休息的时间,何需再提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好,不提,朕答应你。”圣上心中十分满意,不由也在玉嫔额上落了一吻,“都听你的,日后朕再来你这里,便只谈你我二人间的事。”
圣上如今既不去贵妃宫里,也不去德妃宫里,更是不去皇后宫里了。一个月,有半个月宿在勤政殿,另外半个月则宿在了玉嫔这里。
而朝中,依旧打得火热。
玉嫔并不会主动提朝政上的事,但圣上偶尔气极了,会在他面前骂魏王不孝。
其实在圣上心中,若是东宫太子不在了的话,他还是更属意赵王一些的。
玉嫔自然知道圣上的心思,所以,当圣上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当更多次在她面前这样提起时,玉嫔也装着无意干预朝政的样子,提议说:“魏王殿下手中有兵,他性子也暴躁了些,他不会在朝堂上和赵王打起来?”
“那倒不会。”圣上说,“他若敢在朝堂上打人,那朕的禁军也不是吃素的。”
玉嫔又说:“那他会不会在外面打赵王殿下?他自己不动手,让他的那些兵动手呢?”
圣上忽然一愣,然后蓦然朝玉嫔望来。
玉嫔却十分沉静,就只是蹙眉装着担心害怕的样子。
“你这样一说,倒是提醒了朕。”圣上说,“老三性子素来暴戾,他虽在军中无甚威望,但手上却是有兵的。再照这样闹下去,保不齐他会为了夺得皇位而不择手段。”毕竟他当时就是这样不择手段得了这皇位的,如今儿子效仿他当年,他又能怎样?
隔了几日,魏王便就被圣上寻了个借口打发出去了。而魏王府中的家眷,却依旧留在京中。
德妃得知此事时,急得几天没睡好觉。
而魏王,也是被打发出了城门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算是被父皇放逐了的。但母妃和妻儿还留在京中,他便是有心想听谋士的话这个时候趁机反了,也是有所犹疑,不敢贸然决定。
“走,先去并州再说。”城外的土坡上,魏王一身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魁梧的身材再配上那张凶悍的脸,此刻更显凶神恶煞。
近两三个月来,宫里发生了很多事。渐渐的,不由民间也开始传起来,说是如今魏王出了城,指定这个天下就是赵王的了。
也有人说,圣上只是派魏王去并州查案,等魏王再立军功回京,肯定是由他继承皇位的。说圣上这个时候打发魏王去并州做事,就是为了再考验考验他,好为后面立他为储君而做准备。
百姓们不懂朝局,但赵佑楠赵佑樾兄弟却是心中清楚,魏王这一走,怕是再难回城。圣上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么做,明显是下了决心要立赵王为储。
赵佑樾静坐于凉亭下,再一次摆了一局自己和自己下棋。虽则在下棋,但他心思其实已经飘去了别处。女儿两个多月前问他的话,他深思熟虑了这些日子后,仍旧未下定决心。
赵佑楠寻到了兄长,负手稳步登石阶而上。走近了后,撩袍于他对面坐下后,目光只在棋盘上一扫,便探出了此刻兄长心中在想什么。
“还在犹豫?”赵佑楠问。
赵佑樾索性把手中摩挲的那颗棋子丢回棋盒里,拧眉说:“毕竟是筹谋了十几二十年的事,自从娘去世后,我就在心中暗暗发了誓,我定要替娘报仇。我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亲手害了,如今已经箭在弦上,一触即发,难道,真要我彻底放弃吗?”
赵佑楠说:“你的心思,我是再明白不过的了。但若真到那一步的话,必会死伤无数,便是连你、我心中最在意的人,也势必要跟着一起颠簸受累。若真到了那样一个局面,当真是兄长愿意看到的吗?”
赵佑樾:“若不是有所顾及,我也不会迟疑不决。”他说,“可惜我筹谋已久,终究是寻不到更好的法子。既是兵变,势必是要流血的。”
“若扶持东宫之子呢?”赵佑楠说,“太子之子还算年幼,若拥他登基为帝,好好培养,其实也未尝不可。这条路,真的是流血最少的一条路了。”
“让我再好好想想。”赵佑樾闭眼,单手撑着额头,一副十分痛苦难以抉择的模样。
“侯爷。”魏青突然立在亭下抱手说,“侯爷,卢家的卢大人过来了,说是找侯爷您。属下瞧着卢大人的样子,好像是卢府出了什么大事。”
赵佑樾一听说卢府出了什么大事,立即搜的一声便站起了身子来。也来不及细想会是什么事,他就直接疾步下了凉亭。
自顾自走了会儿后,才想起来问魏青:“卢大人此刻在哪儿?”
魏青抱手回说:“等在前厅。”
赵佑楠见兄长早已掩饰不住内心的担忧之色后,他则没继续跟上去,而是走到魏青跟前时,负手立在一旁问魏青:“卢大人可说了是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掉落50个红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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