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在茶楼态度随意地问她:要不然,你跟着我过?
并不担心她会拒绝。
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
她若不答应,也没事,他仍旧能以异姓兄长的身份留在她近前。
她只斟酌了一盏茶左右的时间,对他说好。
为何答应,他没问过。不需要问。这结果是他要的,就足够了。
成亲前后,他心绪很奇怪,一时把她当做一起长大的女孩,一时把她当做历尽千辛万苦才携手的小女人——有些事,例如银钱的事,太不把她当外人,问都不问就替她决定;有些事,不知如何对她说起,索性避之不谈。
也知道,她不愿谈起的事情似乎比他还多,一直没追究过。
有什么资格追究?但凡追究,她一定会让他也开诚布公,那是他在以前做不到的。总是想,有些事,自己明白就得了,她知晓之后,要是有良心,少不得会歉疚,要是没良心,少不得眉飞色舞的嘚瑟——他才不要用那样的方式惯着她。
是太清楚,他这小妻子,太过与众不同,所处的位置,是与自己完全对等,一旦笃定可以有恃无恐,保不齐就能把他活活收拾死。
何必呢?喜欢她又不是缺理的事儿,更不是罪过,但把自己祸害得像是缺理似的,又是何苦来的——他是大男人,且是常人眼中文武双全的男人,怎么能在她面前底气不足?
所以,她每次故意让他说“喜欢”的时候,他都是满心抵触,总是盼着她能先一步说出那句话——哪怕是敷衍,他都想听。
只是,她比他还拧巴,连敷衍都不肯的。
到底是他怂了,先认栽了。因自己而起让她不得安生的事,太多了。
一句喜欢,不足以抵消她所承受的一切,但是,总得让她知道?——他喜欢她,需要她的陪伴,不能承受再次与她离散的可能。真的,有时候会生出恐惧,怕她觉得太累、太不值,甩手走人。不行,绝对不行。那是没办法承受的梦魇。
蒋徽望着董飞卿,心头暖暖的,也酸酸的。
这个从小到大都拧巴的男人,她深爱的男人,竟然为自己付出那么多。
但是,以前他从不肯说。一字一句,都不肯提及。
换个角度看待今日的事,她要感谢董夫人。那妇人无意间让她知晓了从不敢奢望的事。
原来,重逢之初他的病痛,是因自己而起。
这足以让她动容,同时是更加心疼。
想象不出,如画的江南烟雨之中,一身病痛、踽踽独行的男子,目的只是寻找一个人,那该是怎样的煎熬?
怎么过来的?
需要怎样的意志支撑着,才能熬到寻到她的那一日?
蒋徽站起身来,走到董飞卿面前。
他唇角噙着微笑,在同时站起身来。
她投入到他怀里,展臂勾住他颈子,“董飞卿……对不起。”言语出口,已经有些哽咽。
对不起,在外不够细心、缜密,让你担心到了那等地步。
对不起,我该早些结束等待你现身于人前的情形,站在人瞩目的位置,让你轻易找到。
董飞卿拥住她,低下头去,吻了吻她的额角,“傻乎乎的,连这种账都算不清楚。”这是心里话,她总在最该清醒的时候对着他犯傻,傻得让他心疼。
她抬起头,眼中噙着泪光,唇角却绽放出笑容,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唇,“到头来,我们董公子娶了个傻子——跟谁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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