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迁遥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天黑路滑,行路需小心。”夏清舒细心地叮嘱了一句。
“好。”蒋雪芹柔声应这,一回眸,瞥见季迁遥的神色暗了暗,嘴角的笑意深了几许。
“我们也走。”目送着蒋雪芹远去,夏清舒没有发现季迁遥越发阴沉的脸色和极为不悦的心情,她带着路走在前端,一路上沉默不语。
她们提着灯笼走在前头,素汐几个识相的慢慢压下了脚步,留出了一段距离。
夏清舒并不知道季迁遥换了营地,还带着她往先前那个僻静之地走去。路遇岔口,季迁遥不得不出声提醒道:“错了,在这边。”
“那我是回营的路,殿下的营帐分明在这头。”夏清舒觉得奇怪,朝着正确的路指了指。
“你记错了,这是我回营的路。”季迁遥还生着气,不同她解释再多,径自往自己营帐的方向走去,不理会她。
夏清舒被落下,挠了挠脑袋,心中疑惑,但弄不清楚。思忖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以殿下为重,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夏清舒追了上去。
夜里寒风起,季迁遥方才走得急,未着厚衣,叫冷风一吹,打了好几个寒颤,有冷意顺着脚边向上爬去,蔓延至全身,难受非常。
素汐落在后头,无法顾及,她自己又同夏清舒置气,便抱着双臂,一声不吭地忍着。
走了没几步,忽然,她的肩头一暖,一件厚衣披了上来。
“夜里凉,殿下莫要冻着了。”耳旁传来夏清舒关切的话语。季迁遥脚步一顿,嘴上仍是强硬:“我不冷,夏将军请把衣服穿好。”
说罢,她便要去推肩上的衣衫。触及衣衫的那一刻,季迁遥的手被夏清舒捉住,拢进了衣袖里。
“不冷也要穿着。”夏清舒嗓音低沉,语气很是霸道,霸道之中又带着遮掩不住的关切。方才三两句的交谈,她察觉到了一些东西,虽不知具体原因,但她知晓她心情不妙。既是不妙,便是要哄的。
“你做什么,快把手放开!”季迁遥大惊,手腕挣了挣,却没能挣脱夏清舒的束缚。
“暖手。”夏清舒将另一只手上的灯笼压低了些,面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道。
“万一被人看见了,多不好啊。”季迁遥继续挣扎,她先前从未与人这般,自然是不适。
夏清舒将手中的灯笼压得更低,左右瞧了瞧,把季迁遥的手握得更紧,往她耳旁凑了凑:“只要你不动,让手臂自然垂着,没人会发觉的。”
夏清舒的手心很暖,不多时,便将季迁遥冰冷的手掌弄热,身上包裹的衣衫也传来了热气,身子暖和了起来。季迁遥侧脸望着夏清舒,只见她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双眸正视前方,不容置否的架势。
季迁遥也板着脸正视前方,手臂自然垂下,默许了。
路上,一只手焐热了,夏清舒便换到另一侧,如法炮制。有了这个插曲,回到军帐时,季迁遥的心情好了不少。
大帐里边,点着明烛,放下门口处的帘幕,将冷风阻隔,暖和得很,二人的手无须再牵着,夏清舒松开。
季迁遥坐在扶手椅上饮了一口茶水,杯盏刚放下,眼前突然一黑,一股暖意覆上双眸,接着下移,移到她通红冰凉的鼻上。
夏清舒的双手掩在季迁遥的鼻上,笑吟吟地说:“暖暖鼻子。”
孩子气的举动让季迁遥弯起眉眼来,心底柔软一片,她仰头望着站立的夏清舒,嗔道:“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夏清舒含笑问她:“我跟个孩子似的,你喜欢吗?”
季迁遥的眼底也染上笑意,朱唇微启:“喜欢。”她嘴里呼出的气,洒在了夏清舒的手掌心里,轻轻地撩动着。夏清舒嘴边的笑容更大了。
“吸——”本该是个含情脉脉的气氛,在此种气氛的烘托下,还能讨个甜甜的亲亲。夏清舒是这样想的,也打算这样做,只是千算万算还是失算于鼻孔间突如其来的痒意,两股滑腻之物淌了下来,慌了她的心神,紧接着,顺着本能一吸溜,鼻涕被吸了上去。鼻间舒服了,气氛却被破坏了。
季迁遥哈哈笑道:“你怎同那傻子一般?”她的眼中有藏匿不住的宠溺。
夏清舒也笑了两声,嘴边笑意不减,问话的语气同先前那般认真:“我同那傻子一般,你喜欢么?”
季迁遥也不是玩笑,认真地答:“喜欢。”
夏清舒这心里比抹了蜜还甜。
***
若是季迁遥不说,夏清舒还真不知道自己的营帐后头多了一顶帐篷。从她房中,可直接钻到殿下的卧房里,外人却不会发觉。
夏清舒在季迁遥营帐中转悠了一圈,惊讶地问:“何时改的?”
“午后。”季迁遥答。
离殿下住所近些,夏清舒自然高兴,只是二人离得如此之近,夜里岂不是......可以同塌而眠了?这样的话,夏清舒就更更更高兴了。
“夜深了,宿在这边,流烟那里,我已经让素汐打过招呼了。”季迁遥关上回去的门帘。
夏清舒床上还有蒋雪芹送的安神枕和精心抚平的被褥,季迁遥心中介意,自然不会让她睡在那里。
夏清舒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拒绝,匆匆洗漱完毕便回到了卧房内。脱衣之时,一块绢布从她的衣兜中掉了出来,落在了椅脚旁。她没有发觉,径直走向床榻。
这一日,像是梦境一样,夏清舒躺在床榻上,恍惚了一下。脑袋旁的软枕陷了下去,季迁遥躺了上来,这份恍惚烟消云散,夏清舒侧身替她将被子掖好。
二人面对面躺着,夏清舒抚着季迁遥眼圈下浓浓的黑影,心疼道:“这些日子,都不曾睡好?”
季迁遥往她那边钻了钻,也问道:“你呢?也不得安眠?白日还要带兵打战,夜里怎可不睡?”
夏清舒触了触季迁遥的鼻尖,温声道:“现在有你在我身旁,我定睡得比猪还沉。”
季迁遥贴着她的额角,轻拍着她的脸颊,打了一个呵欠,对她说也对自己说:“休要磨蹭了,快些睡。”
“晚安。”夏清舒听话地阖上了眼,没过多久,二人一齐跌入梦乡。
翌日,睡了饱觉的二人皆是神清气爽。鞑子那边未有动静,夏清舒留在自己营帐中看着朝廷送来的邸报。近来京中只有一件大事,便是户部尚书周楼行贪墨一案,闹得也是满城风雨。户部管着大燕国库,国库中的一分一厘皆是公款,而周楼行竟胆大包天,挪公为私,鸿溯帝焉能不怒?
贪官古来有之,满门抄斩亦不算重罚。往事浮上心头,夏清舒想起那时她还同周家一道算计了赵家,赵家被鸿溯帝拿下之后,他们那嘲弄的嘴脸,令她十分不悦。如今风水轮流转,善恶因果终究还是来了,夏清舒想罢,也是慨叹不已。
季迁遥待在隔壁,也是看着邸报,嘴角噙着一抹满意的笑。她知道的,这是素锦的手笔。自己不在京中,素锦按照计划将周楼行除掉了。
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到了,便该食下自己种下的恶果,怨不得旁人。
季迁遥合上邸报,起身之时,她无意中看见对侧的椅脚下卧着一块绢布。
此物落在卧房中,而昨夜,她的卧房中只来过夏清舒一人,此物不是她的,必定就是夏清舒的了。她走近,弯腰拾起,摊开一瞧,很快蹙起了眉头,那绢布上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
季迁遥又仔细地瞧了几眼,这绢布的布质很好,触及丝滑,乃是上品,只是画中之物,她看了许久,仍不知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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