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宴席惊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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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桐映冷笑一声,丢下肖家那三个姑娘,扯着沈苒便到了无人的走廊处,甩手就是一个巴掌。

“沈苒,就算你是个爬床丫鬟的女儿,那也是安国公府的小姐;你竟然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偷我娘的发簪!可真是丢安国公府的人!”沈桐映横眉冷眼,揉着手掌,怒道,“你自己丢人现眼,就不要怪我这个当姐姐的教训你了!”

说罢,她抽掉了沈苒头上的发簪,掂了掂,放入袖中。

沈苒挨了一巴掌后,面颊迅速红肿了起来。她似是委屈极了,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

沈苒脸颊高肿,必然会留下痕迹;沈桐映见了,心底微慌,顿时后悔——她一时冲动掌掴沈苒,要是让旁人知道了,岂不是丢人?都怪这沈苒自个儿手脚不干净,这才惹得她大怒。

“现在我暂且留个脸面,不告诉娘。”沈桐映定了定神,道,“你要想我替你守着这个秘密,你就老老实实告诉别人,你这脸蛋是在地上摔着了,这才肿了起来,明白么?这簪子你不曾见过,我也没有拿走。”

沈苒捧着高肿脸颊,含着眼泪点头,含糊道:“苒儿知道了。”

沈桐映满意点头,这才转身离去,身影傲然依旧。

廊上夜风微拂,吹得人衣衫猎猎鼓满。许久后,沈苒抬起了头,秀美的脸上再无平日的唯唯诺诺,只留下一个嘲讽笑容;黑白分明的眼里透出一分怨毒,几要滴出毒汁来。

***

沈兰池回到席间时,恰好是般伽罗国使团上来献艺的时候。

几个男子相继上殿,各个身披黑色斗篷,从头到尾都遮的严严实实。三个脚束镣铐的健壮奴隶,背着一口巨大囚笼,吃力地将其挪入殿内。那笼上也罩着黑布,落地时发出轰然阵响,扬起一片尘埃。

一看到这几个黑袍人,沈兰池的身子便紧绷了起来。

这几人之所以身披黑袍,便是因为他们并非是般伽罗人,而是中原人,长相与楚国人并无二致,在前刻方才混入使团队伍中。他们背后笼中所装着的,便是一只谎称作“麒麟”的野兽。前世,那初看乖巧的麒麟,却在后来突然发狂,当殿咬伤陆子响,以至陆子响重伤昏迷,又在病中遇刺身亡。

前世,陛下震怒之下,将这群胆大包天的刺客皆凌迟处死。据说他们本是北方匪寇,被二殿下剿灭了本家,因而怀恨在心;为求东山再起,这才意图除掉二殿下。

然由沈兰池看来,事实却并非如此。这伙匪寇有能耐混入宫中,在开宴前一刻伪装成般伽罗人,背后必定有着某位高人指点。保不准,便是太子陆兆业乃至安国公府的手笔。

陛下未必不知悉这背后真相,只是,刺杀二皇子一事乃是兄弟阋墙、同室操戈,事关天家脸面,陛下不便明说。后来陆子响身亡,只留下陆兆业这个太子;便是有万般不愿,陛下也得将社稷留给这个唯一的子嗣,更不会来追责前事了。

“启禀陛下,据说这笼中乃是般伽罗国特有的‘圣兽’,似鹿非鹿,似狻非狻,虎头龙眼,身披白毛;不仅通人语,还善解人性。”礼官道,“般伽罗国愿为陛下献上这圣兽,以期两国之好。”

“噢?圣兽?”楚帝正与几个臣子站在一道,闻言,露出好奇神色,道,“似鹿似狻,虎头龙眼,那不就是麒麟吗?长得什么模样?”

那几个黑袍般伽罗人鞠了一躬,哗然扯开笼上的黑布。但见那笼中睡着一只庞然大物,身覆脏污毛皮,血盆大口,鼾声动天;既不像鹿,也不像狮,犹如山海怪志之中的莽兽。

楚帝微惊,后退一步,道:“这……这便是圣兽?”

“陛下有所不知,”那黑袍人开口,口音古怪,“这圣兽乃是‘麒麟’,可通人性,叫它做什么,便能做什么。世上飞禽走兽虽多,可如麒麟般能解人意者却极少。”说罢,便作势要打开那笼子。

听见锁链哗哗声,群臣皆震动,有人劝道:“陛下!切不可让这野兽出笼,万一伤了哪位,岂不是……”

黑袍人似早有准备,道:“麒麟圣兽可通人意,自然不会伤人。”他朝那圣兽抬掌,圣兽便张嘴打了个哈欠,将毛发纠结的爪子伸了过来,似一只家猫似的,懒洋洋将兽爪搁在了黑袍人手臂上,不动弹了。黑袍人挠挠圣兽下巴,笑道,“它通晓人意,说是‘麒麟’,也是没错的。”

眼看着这圣兽乖巧无比,任人摆布,楚帝也渐放下了心。他叫内监在面前放了一排竖栏,将圣兽与自己阻隔开来,负手问道:“这圣兽还会做些什么?”

“还会写字抽卦,聪慧无比。”黑袍人笑道,招那圣兽出笼,又在圣兽爪间夹了一支笔,叫它写写画画。那圣兽倒也聪慧,竟真的画出了一道不知为何的墨痕。

“是好运。”黑袍人抖一抖那纸张,给周遭人看了一圈,道,“这在般伽罗国,就是‘大吉大利’的意思。”

此时,醉醺醺的阿金朵王子忽然惊醒。他倏忽站起来,指着那黑袍人大喝道:“他不是般伽罗人!小心!”

一句大喝,回音重重,瞬间惊醒满堂宾客。那黑袍人见势不妙,二话不说,便丢出一枚竹箭。竹箭迅如闪电,转瞬撕裂空气,没入了阿金朵王子的肩头。阿金朵王子晃了晃,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这异变惊动了旁人,转瞬间,大殿内便喧闹了起来,犹如炸开了锅。

“有刺客!护驾!”

“来人呐!保护陛下!”

但见那“圣兽”嘶吼一声,仰天长啸,嚎叫声令人惊栗非常。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圣兽便目露浑浊凶光,直直扑向了席间某处,抬爪便狠狠一抓,喉间还发出咕噜噜的轻响,仿佛饥饿已极。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传来,原来那处坐着的竟是沈桐映!

圣兽的爪子抓过她的面颊,留下了数道血痕。乱抓一气后,那圣兽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扯裂她的袖管,用嘴叼出一枚发簪,也不管这是什么玩意儿,张嘴便嚼。

发簪尖锐,刺的圣兽口中血肉模糊;可圣兽不管不顾,竟硬生生和着黄金南珠,将咬断的发簪吞下喉间。

惊变来得忽然,沈桐映直愣着双眼,如坠云雾。下一刻,她便捂着脸惨叫起来,好不凄厉。

“我的……我的脸!”

那圣兽嚼了两口,便像是没吃饱似的,又动了动鼻子,嗅着气味朝别处纵身扑去。虽身体庞大无比,它的动作却迅捷如电;那些卫兵佩了剑,却都不敢靠近,只能远远望着,生怕也做了圣兽的盘中美餐。

“是二殿下!”

忽而,有人惊呼道。

原来圣兽所扑去的方向,正是陆子响的席位。饶是陆子响身经百战,陡然见到一只巨大莽兽朝自己张口扑来,也是轻僵了身子,无法动弹,手虚虚扶在腰间,似是要拔剑,额间冷汗涔涔。

“陆子响,回神!”

千钧一发之际,陆子响听到有人如是喊着。抬头一看,便瞧见一只绣鞋鞋底迎面飞来。下一刻,他便觉得鼻梁陡然一痛——原来是沈兰池抬脚迎面一脚踹来。

众目睽睽之下,尊贵无匹、受尽瞩目的二殿下陆子响,被沈兰池一脚踹飞了出去,鼻梁上留下了一圈鞋底灰。也正是这一脚,救了陆子响一命,那圣兽一头撞到陆子响身后的梁柱上,晕头晃脑地摔倒在地。

陆子响被踹到一旁,鼻子一热,竟然淌下了鼻血来。他捂着鼻子,忍痛爬起来,急匆匆跪行到兰池面前,急切道:“你怎么这么傻?白白扑过来做什么?要是那禽兽伤到你了该如何是好?”

说了没两句,陆子响指尖鼻血便狂流而下,模样好不狼狈。

沈兰池收了脚,微定神思。

她看到陆子响还活蹦乱跳,心底舒了一口气。

前世,这陆子响可是当殿便被圣兽咬掉了半条手臂,血流一阶。如今陆子响只流了点鼻血,也算是好运了。她只要踹这一脚便够了,接下来,陛下的卫兵也该到了。

思虑间,沈兰池身后又传来了野兽磨牙的咕噜声。沈兰池微微一滞,用余光向后瞟去——那野兽重新站了起来,四蹄轻蹭,身上纠结脏污毛发贲张,露出一大片化脓又结了痂的溃烂伤口,看着便令人作呕。

早有命妇千金逃到了殿外,此刻她们三五抱在一处,瑟瑟发抖,尖叫此起彼伏。

“小、小心!”陆子响也顾不得捂着鼻子了,就想挡在她身前。待伸手去腰间拔佩剑时,陆子响才惊忆起这是在圣驾前,无人能剑履上殿。以是,现在的他,手无寸铁!

眼看着那野兽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朝两人再扑来;忽见得一道人影掠至他二人面前,手臂高抬,自袖中拔出一柄银亮匕首。那匕首灵巧一转,便有一缕银茫当空切下,端的是锋锐无匹,顷刻间便活活割下了那圣兽的脑袋,鲜热血汁飞溅满了椒泥宫墙。

这一切不过是在眨目之间发生,眼睛一闭一开,前一刻还在四处作孽的野兽便丢了脑袋,只余下光秃秃、血淋淋的身子,轰然倒在了一摊血泊里。

原本纷繁热闹的殿上,如今已空空如也,唯余一道修长人影立于殿上,一手提着兽头,一手握着短匕,霜白衣袍上溅了黏稠飞血,整个人便如沾了血的出鞘凶器一般,竟是陆麒阳。

人群如梦初醒,这才动了起来。

“镇南王世子竟然袖藏匕首,携锋上殿,居心何在?果真是藏拙十数年……”

“可若非镇南王世子携匕入殿,怕是救不及沈二小姐了!”

“卫兵皆已在外摆好箭阵,便是没有世子,也能救下那二人来!”

陆麒阳抬头,望向竖栏之后被卫兵重重包围的楚帝,凤眸微扬,口中恭敬道:“不过是只患了毛发病的食豹虎罢了,算不得‘麒麟’。还望陛下,勿要被蒙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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