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发现尸块的部分是左脚,王钊已然命人在附近的街巷进行搜查。
“找到人头了,是简明月!”李才气喘吁吁地跑来回禀。
接下来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便凑齐了整具尸身。
这一次尸块并没有全部被米袋包裹,除了装头的粗麻布袋子外,身体的其它部分都是直接被丢弃裸露在巷内。
崔桃将尸块拼凑完整之后,可见简明月的脖颈处有很明显的瘀痕,面部呈青紫色,双眼球突出,睑结膜下有点状出血,符合机械性窒息的死亡表征,并且这些尸块也都被清洗过。
“死亡时间应该在今晨天亮之前。”崔桃查看了尸斑和尸僵情况后说道。
“身亡时间与袁峰类似,凶手似乎很喜欢在后半夜动手,天亮前抛尸。”韩琦揣度总结道。
“或许跟个人作息习惯有关当,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大家后半夜人睡得比较熟,他做一些非法之事比较不容易被发现。”
崔桃不忘告诉韩琦,这一次尸块的伤口切割没有之前的整齐,但总体上来看确实也是斧头或类似斧头状的凶分割所致。
“不过有些卷刃了。”
“现在全城都在画像通缉他,他能在什么地方藏身分尸?”王钊挠头,恨这个陈善明狡猾,更恨他在官府的通缉之下,还敢明晃晃地四处抛尸。
陈善明杀简明月的动机,到底是因为他发现了简明月与于掌柜之间的关系,还是说他本来就因为幻蝶之术杀简明月,目前还不是特别清楚。但可以肯定一点的是,陈善明接近简明月一定跟幻蝶之术有关。
“当年陈姓独臂男子既然寻袁彻讨要幻蝶之术,那么他自己应该是不知道的。如今陈善明也会幻蝶之术,该是从简明月那里求得。能在戏台上够熟练地做到声东击西,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迅速隐身,可不是一两日能练就而成的工夫。简明月也说过,练这种幻蝶之术,大概要十年的时间。”
崔桃觉得陈善明跟简明月早年就认识了,也可以从这方面着手调查。不过麻烦在简明月老家在随州,要查清这一点,来回往返随州就要花费许多天时间。等查明白陈善明跟简明月之间的关系,陈善明怕是早就逃到天涯海角了。
“凶手在杀完人之后都对尸块进行了清洗,这点值得关注。从他遗弃尸体的情况来看,他对两名死者的尸体并无任何感情,不珍惜才会如此分割、抛弃街头。
清洗的原因可能有三种:一避免在抛尸时血滴落而留下痕迹;二因某种习惯,一定要清洗;三现场有什么证据关联在尸体身上,必须要清洗。
上次凶案的分尸现场在米铺,现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所以这第三条并不符合。让尸块不滴血在地上的办法有很多,凶手却一定要选择清洗,我更偏向认为,他有这方面的习惯。”
王钊等人不解崔桃这番分析最终能说明什么问题。陈善明喜好清洗尸块这点,是有点变态了,可凭这点好像寻不到人?
“上次搜查米铺,在厨房里发现过一把屠刀。”韩琦见大家都没明白崔桃的意思,补充说明了一句。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陈善明可能跟屠夫这行当有关!屠夫在屠宰牛羊之后,都会清洗处理牛羊的尸体,然后分割成块。
今天倒是有那么一点新鲜了。
以前从来都是韩推官寡言,说话过于精简,弄得大家疑惑不解,需要靠崔娘子来解释才清楚。今天的情况却反过来,是韩推官在帮崔娘子解释。
“因为现在没有更多的线索,彻查陈善明的过去还要等随州的人调查回来才行。那我们就把仅有的情况作为可能的线索,试着查查看。”
既然消息传递方面有很强距离局限性,那就要尝试通过别的方式来弥补这方面的不足。
崔桃表示凶手非常胆大心细,既然敢直面开封府进行挑衅,他自然是有其自信的优势。面对这种凶手,大家要做的就是比他更加细心,并且在证据不够充足的情况下,也要发散思维,大胆假设。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跑得过凶手。
崔桃马上号召大家都想一想,以他们的角度去看,凶手还会有什么习惯,而这种习惯还可能导致什么行为。
“他必有另一个住处藏身,那日官府突查至米铺,在他意料之外,他虽以幻蝶之术成功逃脱,却没有多余的准备。但隔日在杂趣楼的戏台上,他仍能穿着特制的蝴蝶披风现身。”
韩琦表示那披风的制作十分费心思,从纸蝴蝶再到设置穿线鳞片的隐藏机关,少说也要花费个把月的时间。陈善明仅凭自己,不可能在短短两天内制成这样一件披风。
“还有他做这些机关的所用的鱼线、颜料,以及制蝴蝶的纸张,皆十分特殊,着手从这方面去查,或许也能查到线索。”李远提议道。
当即就安排人手从制衣材料和屠夫两个方向去查。
“着便衣去查,减少凶手的警惕性。”韩琦嘱咐道。
王钊应承后,这就要带人走。
“我跟你们一块去搜。”崔桃跟着道。
王钊一听,不禁松了口气,“有崔娘子掌眼,我猜那陈善明的藏身之所一定无所遁形。”
“对对对,师父要不先卜一卦,看看凶手可能藏身的地点,咱们先从哪儿查?”李才忙拍马屁地提议道。
“好哇,好哇。”一听卜卦,崔桃就有点兴奋了,她不怎么擅长的玄学领域,偏就喜欢在这方面装一装的。
韩琦的目光紧随而至。
崔桃咳嗽了一声,马上变脸教育李才道:“查案岂能儿戏,面对穷凶极恶的凶徒,我们就应当有理有据地进行搜查,靠算命成什么样子!”
李才挠了挠头,不大明白崔桃怎么态度变得这么快,一脸懵地应好,还乖乖赔罪了才退下。
崔桃最后离开,告辞前特意对韩琦做口型‘很快回来’,然后就对他笑着眨了下眼睛,才轻盈地转身跑了出去。
韩琦缓缓地垂下眼眸,状似在看着地面在沉思什么,但片刻之后,他的嘴角便无法抑制地上扬了。
崔桃跟着王钊追屠夫这条线,李远和李才则负责查鱼线那条线。
崔桃拿出上次她画过圈的旧地图,又再地图上画出了陈善明最新抛尸块的地点,再将简明月所在的杂趣楼也标注在内,又画了一个大圈。
王钊好奇地凑过来,“这有什么根据?”
上次他们搜查的米铺,的确就在崔娘子所圈的范围内,可以说要是没有崔娘子这一招,他们连陈善明这个凶手是谁都不知道,到现在大可能连个调查方向都没有。
崔桃指了下杂趣楼的后街,“在开封府众人围捕的情况下,可以做到轻易逃脱,一定熟悉这里的地形。同理,抛尸也是。当然不能绝对说明他一定会在圈圈里,但可能性比较大。”
王钊连连点头表示受教,他们就先从崔桃所圈的区域范围内,去找屠户询问情况。如果陈善明真的做过屠夫的活计,必然会有屠户知道他这个同行。
崔桃和王钊走访到第十三家屠户的时候,屠夫二顺子正宰完一头羊,剥了羊皮后,清洗羊身。另还有一头烫在热水里准备拔羊毛。
北宋人吃羊肉都喜欢带皮的,反而是剥掉皮的情况比较少。还有一道名菜叫羊皮脍,便是把羊皮熬煮之后片成薄片制成,撒上特制的佐料,吃起来椒香十足,劲道清爽,免除了荤菜油腻的口感。
崔桃先跟二顺子买了两斤羊皮,才拿出画像问他可见过陈善明没有。
二顺子用水洗干净手上带血的刀,忙擦了手后,打量这画像上的人。
“哎呦,这不是陈老幺么。”
王钊一听二顺子居然认识陈善明,忙激动地问他具体情况。
“跟着张屠户做事的一个徒弟,干活利索干净,可把我给羡慕坏了。”
二顺子告诉王钊,干他们这行当切肉可是个技术活儿,羊肉还好说些,都是瘦肉。猪肉却不一样了,好些地方不是过肥就是或过瘦,你想要把一整头猪卖个好价钱,那就得有会切的手艺。便是客人指哪儿切哪儿,都会连肥带瘦得匀净都给卖出去。
二顺子还表示,这跟着屠户做学徒的人,这清洗宰后牛羊的活儿是他们最常干的事,包括清洗处理脏臭的下水。
王钊闻言后,不禁佩服地朝崔桃看一眼,果然被崔娘子给揣测对了!
王钊不禁想起前两日崔桃的父亲来过,曾要领走她。王钊真心盼着崔桃能一直留在开封府,有她在不知会破多少案子,为多少被害者鸣冤。回到崔家后宅那一亩三分地,每日只弹琴绣花,那真真是太浪费人才了。
在问了那张屠户家在哪儿之后,王钊和崔桃便立刻前往。
张屠户正在集市上支摊子卖肉,见崔桃和王钊,还以为来客人了,忙问二位要哪块肉。
“三斤羊排!”崔桃下意识地答道。
“好嘞!”张屠户马上挥刀斧头把整块羊排砍成两份儿,上秤称量。
崔桃和王钊都注意到了张屠户用的屠刀,大小款式都与米铺厨房那把一样。
“这刀可是特意去铁匠铺打的?”崔桃问。
“对,数我这刀好用。一共就打了两把,另一把送给我乖徒儿了。”张屠户敞亮地笑道,又问崔桃这羊排要不要砍成小块。
“羊排不要了。”崔桃回道。
张屠户愣了下,纳闷地回头打量崔桃,“这都砍下来了,小娘子怎么出尔反尔呢?”
“不是我出尔反尔,是这肉可能不大干净,便有点吃不下了。”
崔桃的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当即就惹恼了张屠户,他把斧头一下子摔在了砧板上,质问崔桃什么叫他的肉不干净。
王钊拿出军巡使的腰牌,又将陈善明的画像亮给张屠户瞧,问他可见过画像上的人。
张屠户一听二人是开封府的就愣了,又见画像更愣住了,原本挂着暴怒表情的脸瞬间成了窘迫尴尬之相。他连忙赔罪的同时,道明画像上之人即为他的徒弟陈老幺。
“开封府的通缉画像你没看?”王钊质问张屠户。
“什么画像?”张屠户有些发懵地问,“我们干屠户这行,起得早,天没亮就宰杀猪羊,拾掇干净了,就拿街上来卖。卖完了一天也累了,回去倒头就睡,第二日还是如此干活。真没什么工夫去别的地方逛荡,所以这通缉画像我是真没瞧着。”
张屠户解释得很诚恳,王钊也相信他。毕竟这画像才张贴了一天,城内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特意去注意这些。刚刚他们质问另一名屠户二顺子的时候,二顺子也同样没有见过这通缉画像。
“他是一年前找到我,问我是否需要学徒,什么脏活累活儿他都能干。我本没有收徒的意思,一听这话,想着多个人帮着干活总比没有强,就真把最脏最累的给他干,能干好了我捡便宜,干不好了吓跑他也不损失什么。
还真没想到,他都能干啊,活儿还做的干净利索,一早过来帮我把猪羊杀好,洗干净拾掇完了,人就回去了。说是家里有个生病的老母亲要照料,做这一年活儿也没要工钱,只图着我能把手艺传给他,让他以后有个营生就是。”
张屠户见陈善明勤快又本分,非常喜欢他,偶尔还分给他一两斤肉做奖励。倒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么老实肯干的孩子,居然就是最近名动汴京的分尸案凶手。
“倒奇怪,你没工夫见通缉画像也罢了,其它见过他的人也没见过?”王钊纳闷问。
张屠户仔细想了想,恍然拍大腿道:“王巡使不说我还没注意,他跟着我做活的时候,还真没几个人见过他。只有二顺子有一次大早上来找过我,我跟他介绍过他。平常都是大早上干活的,也没什么人,或是来人了,他在忙活洗臭下水,也没人爱靠近他,也就没怎么瞧清他模样。如今看来,他这是故意防着人呐!”
“他昨儿早上还来我这过呢!”张屠户后怕不已地干瞪一双眼睛,惊惶地看向崔桃和王钊。
随后,张屠户就带着二人回了自己家中。
崔桃让张屠户检查他可有什么工具或东西丢失。陈善明既然在犯案被通缉之后,还要冒险来这里,想来是想拿跟‘屠宰’有关的工具。
毕竟铁器在宋朝可不是什么常见之物,铁匠铺在官府那里都有备案,所打的器具在售卖和使用上都有限制,普通百姓家一般只能有一把菜刀。这已经是不错了,到元朝还有十户用一把菜刀的可怕规定。
但在屠户这里,刀具的使用倒是可以被宽容一些。
张屠户随即搜查了一圈,惊讶道:“斧头少了一把,那斧头有些卷刃,磨不出来,我丢在一边了,打算回头找铁匠铺重新打一下。如今我用的这把是暂且跟我岳父借来的。这王八犊子,莫不是来偷我的斧头去分尸?”
崔桃还在张屠户这里看到了粗麻布袋子,跟装简明月头颅的袋子一样。
很显然,陈善明杀害简明月是早有预谋。
“王巡使,他应该没在我这里分尸?所以我的肉还是干净的?”张屠户脸色惊悚地向崔桃和王钊求证。
王钊看一眼崔桃,见她没表态,语气不确定道:“大概应该是。”
“在今早之前,他是不是一直都有来你这里做活?”崔桃问。
张屠户点了下头,随即得直跺脚,“是了是了,他用分过尸的双手,摸我的羊,我的猪,还有我的刀和砧板,啊啊啊——”
张屠户气得要疯了,一脸恶心状,忙表示这些东西他都要换掉。转即又支支吾吾地请求崔桃和王钊能否保密,不然买过他家肉的客人要是知道自己吃过的肉被杀人凶手摸过,他这生意就没法做了。
“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婴孩……”
“行了!”王钊呵斥道,这种事情他自然没办法保证。
“如果你能提供重要线索,我们倒是可以跟你保证,不会特意去宣扬。”崔桃这样说的目的,是希望这粗心大意的张屠户能够用心细致地去回想所有细节。
张屠户是除了简明月以外,与陈善明近距离相处时间最长的人。没有凶手是完美无瑕的,在一年多之久的时间内,崔桃不信陈善明一点破绽不漏。
“他可曾跟你说过,他住在什么地方?”崔桃问。
“说过,在城北什么茱萸巷。”张屠户道。
城北?陈善明抛尸的活动区域都在城南,城中心还有皇城,从城北到城南那距离未免太远了。
崔桃觉得陈善明的另一个住所在城北的可能性不大。再说他连开米铺的事儿都没告诉张屠户,甚至连真名都没说,只说自己叫‘陈老幺’,显然是不想暴露他曾有心学过屠杀的事。所以他直白告知张屠户住城北的情况,应该也不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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