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愣,哪能想到这四姑娘是冲着她们来的?
此时小皇帝已经拧起眉,冷下脸,看向她们了。
还有周围无数的目光……
齐语芙脸上挂不住,忙道:“齐春锦都没说什么,哪里轮得到你们来为她出气?”
齐语柳紧紧咬住唇,没敢出声。
是啊我的傻妹妹!
今天他们可不就是来为齐春锦出气的吗?
她直到现在才发现!
四姑娘哪管她说什么,只一心惦记着大夫人的交代,于是直接上了手,将齐语芙拖到了池子边,冷笑道:“你这等人,淹个池子都算便宜你了。”
齐语芙奋力挣扎,尖叫一声,却还是抵不住力气,被掼进了池子里。
齐春锦都看得目瞪口呆。
小皇帝终于按捺不住开了口:“他们都曾经冒犯过齐三姑娘?”
一听他用“冒犯”一词,大夫人便知在皇上心中,齐三姑娘分量不低。
大夫人躬身回话:“是。那时虽说都年纪不大,但说到底也是臣妇教子不当……这犯了错,总是要还的。”
小皇帝看向齐语芙:“她们二人原是齐三姑娘的姐姐?”
大夫人又应声:“是。”
小皇帝沉下脸,倒还真有了几分皇帝威仪。他年纪再轻,毕竟也是皇家人。
此时已经入秋,那一池水寒凉得很,齐语芙被淹得呛了两口水,浑身如针刺。死亡的恐惧压在她的头上,齐语芙一边挣扎,一边大喊起来:“救命,姐姐救我!齐语柳!齐语柳你快救救我!”
齐语柳却已经被吓住了,浑身瑟瑟发抖。
那四姑娘又怎么会放过她?
大夫人说了。
那日凡是得罪了齐三姑娘的,管他是主谋还是从犯,一个都不能落下。
这要赔罪就得拿出赔罪的架势。
犹犹豫豫放不下身段、狠不下心,最后恐怕赔罪不成,反将人得罪得更厉害。
四姑娘冷笑一声,走到了齐语柳面前。
齐语柳怕她也来拽自己下水,心下一激灵,脱口而出道:“为何不问问,当时都是为了什么,齐春锦才挨了笑话的?她……”
四姑娘抬手就是一耳光,将齐语柳的话生生堵了回去。
齐语柳又疼又怒:“你们……”
“啪”,又是一耳光。
“那话……”
“啪!”
不等她喘口气,那周家四姑娘就连着可劲儿抽了好几个耳光,一时间“啪啪”声不绝于耳。
齐语芙在池子里吓傻了,这下别说呼救了,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能老实泡着,生怕自己也跟姐姐一样挨了耳光。
齐语柳被抽得耳朵嗡嗡,嘴里都渗出了血丝。
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脸上眼泪横流。
再看她的模样,脸已经肿了。
那四姑娘还没忘记开口道:“齐三姑娘惦记着情谊,才没有对你们出手。可我却是个脾气大的,断容不得你们这样的……”
这话便是洗去了齐家二房戕害大房之名,只将这档子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四姑娘说罢,便指挥两个婆子将那齐语柳一并拖着扔进了池子里。
随后,连她自个儿也跳下去了,打了个哆嗦,道:“齐三姑娘今日就拿咱们当个景致瞧,倒也不敢求三姑娘原谅,但求三姑娘日后见着了咱们,心头也开心些……”
“公子?”那厢有婆子惊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周旭沉着脸色缓缓走近了。这位昔日里无忧无虑的公子哥儿,今日模样却多少显得憔悴了些。
大夫人皱眉问:“旭儿今日不该在学堂么?”
周旭先朝小皇帝行了礼,随后他就定定看向了齐春锦,道:“原来今日在府中宴请齐三姑娘。”
大夫人心下叹气,道:“是啊。”
周旭看向池子里的众人,心下差不多明白了怎么回事,他问:“今日可是为了向齐三姑娘道歉?”
“是。”
小皇帝闻言皱眉,连这个周旭也有份儿?
好哇!
他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这么欺负锦儿!
不等小皇帝发话再好好惩治这些人,那周旭竟也朝着齐春锦的方向,一撩衣摆单膝跪了下来:“那日也有我的过错……请齐三姑娘原谅我。”
她都要嫁人了,却还未原谅他,连多看他一眼,多与他在一处坐着也不肯。
那日他还欢欢喜喜依着她的话,去药铺里抓了药,谁晓得回来没两日,她定亲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连周家公子都跪地道歉了。
齐语柳面色灰败。
只是她脸肿得厉害,倒也看不出来。
齐语芙也抖得更厉害了。
齐春锦与齐王定了亲,还有皇上回护,周家要巴结她,周家公子都要给她下跪……
这还是那个齐家三姑娘吗?
她们已经得罪不起她了……兴许在她跟前说错半句话,都要挨罚……
齐家大房二人都蜷了蜷身子,什么绝地翻身,都不再想了。
二人模样狼狈,那些朝气又霎地从她们身上全抽走了,重新变得萎靡起来。
齐春锦缓缓扫视过周旭,再是那池子里狼狈不堪一群人。
个个都是当年胆怯的她的缩影。
他们卑躬屈膝,瑟缩畏惧,无一人敢喊。
原来他们都算不得如何厉害,她不必怕他们……
齐春锦缓缓呼出一口气,是有些开心解气的。
那牢牢缚在心头的阴影,好像都紧随着消散了。
王娴却在这厢掐紧了手掌,目光越发冰冷。
她今日来,本是要解决了齐春锦。
谁晓得却是看着周家人,如何百般讨好齐春锦,旁人又如何求她原谅……
“好了,这饭都快凉了。”王娴淡淡道。
小皇帝沉声道:“倒也不必吃这些了……等一会儿离了府,朕请锦儿去吃金华楼罢。”
谁稀得吃周家的饭?
得罪了齐春锦,就这样便算了?
王娴噎了噎,心头有些不痛快。
大夫人一下慌忙了。
谁晓得除了齐王,这齐三姑娘背后还站着个皇帝呢?
齐春锦道:“欠着。”
旁人听了嘴角直抽。
敢叫皇上欠着她?
小皇帝轻叹一口气道:“我知你今日肯定烦得很,都不想去金华楼吃了是不是?那便欠着。”
齐春锦是烦,但不是为这事。
她是不想见到王娴。
大夫人忙指挥下人去厨房换些新的热食来。
等用完饭。
大夫人才叫人将几个姑娘捞起来,再看那齐语柳,被捞起来时,冷风一吹,竟是生生晕了。齐语芙也吓傻似的,一声不敢吭。
四姑娘也打着哆嗦呢,还回头与那齐语芙道:“你们两姐妹办蠢事,将我们周家牵扯了进去。我告诉你,日后若是听得你们在外头胡乱议论齐三姑娘,周家第一个放不过你们。”
齐语芙抖了抖。
那厢大夫人有意想平息小皇帝的不快,便又请几人移驾到另一处园子里去,同时又命人去准备些贵重的大礼。
“太太是要献给皇上吗?”老妈妈问。
大夫人摇头道:“皇上什么样的珍宝不曾见过?周家的东西哪里能轻易取悦得了他?与其献给皇上,不如都一并呈给那齐三姑娘。她但凡露个笑脸,这皇上、齐王殿下,两处都过得去了。”
她说罢,还怕底下人不够仔细聪明,想了想便去亲自选了,只留下了二夫人在此地作陪。
王娴道:“且去忙,不必在一旁陪着。”
二夫人已经见过皇上与这齐三姑娘如何熟稔了,想他们怕是要说些亲近话,外人在此,反误了人家谈天,便也识趣地退下了。
一时园中只留下了宫人、周家的丫鬟和一些护卫。
齐春锦哪里想同王娴说话?
可又不想大庭广众之下,下了小皇帝的面子。母亲说的是,如今王娴与小皇帝是一体了。
唉。
齐春锦在心头轻叹了口气,随后起身走向一旁:“我去摘些花。”
小皇帝见她似是依旧不大高兴,忙想也不想,也跟了上去。
王娴垂眸,指了个宫女:“去,去跟着,给皇上和齐三姑娘拎篓子。”
莲儿见状忙也去了。
王娴早猜到,小皇帝待齐春锦亲近,多半会要与她独自说话。只是亲眼见了,她心下仍旧不免升起了妒意不快。
她再看不上小皇帝,也轮不到齐春锦来享受小皇帝的亲近!
齐春锦采着花,倒是想起了另一桩事。
——齐王还在外头等她呢!
她在周家都吃了两轮了,齐王这会儿应当还饿着呢,肚子没准都咕咕叫了……齐春锦越想越觉得羞愧,忙叫来周家下人,叫他们去备些吃食。
周家下人心底忍不住嘀咕。这怎么还带打包的呢?
但齐三姑娘如今贵不可言,哪里轮得到他们来质疑?
反正贵客吩咐了,他们照着做就是!
周家下人退下去,小皇帝便走了过来,问:“锦儿还不高兴?”
齐春锦点了头,想同小皇帝说,王家如何如何坏,但又生生按住了。唉。齐春锦在心底又叹了口气,更觉得惆怅烦闷了。
这时候倒有些想齐王了。
若是与齐王在一起,她就能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了。
小皇帝又道:“你若不高兴,我再下令惩治他们……”
齐春锦摇了摇头,揪下来一朵花,恹恹道:“他们也不至死罪的。”话音落下,她又揪了一朵花。
小皇帝道:“那就把周家花园拔秃!拔完你肯定就消气些了……朕昔日不大高兴时,就这么偷偷拔了母后的花……”
二人说着,就真霍霍起周家花园了。
宫女和莲儿都跟在后头捡花。
莲儿捡得认真。
那宫女却捡了没两朵,便凑到了小皇帝跟前去,躬身道:“皇上,依奴婢瞧,这些花没什么看头。还没奴婢的香囊香呢。”
“香囊?”小皇帝疑惑地看向她。
宫女从袖中掏出一物来。
剥去外头的手帕,露出里头的模样。
的确是个香囊,香气霎地就扑入了鼻间。
齐春锦扫了一眼:“咦?与我的有些像。”
小皇帝闻言朝她腰间看去,笑道:“是有些像,几乎都一模一样了。”
小皇帝说着,忍不住皱了下鼻子:“这香也太浓了……还是这院子里的花香清淡些。朕不爱这个,你快收起来罢。”
“你们也不必在后头捡花了。”小皇帝道。
齐春锦突然蹲了下去。
小皇帝忙问:“锦儿怎么了?”
齐春锦长长叹了口气:“气得我头都昏了。”
小皇帝顿了顿,道:“朕也有些昏。”说罢,他皱眉瞪向那宫女:“定是你那香囊熏着朕了。”
宫女嗔怪地看他一眼,突然伸出双臂去,勾住小皇帝的脖颈,就势便要去脱他的外裳,嘴里媚声道:“皇上,奴婢身上更香呢,皇上闻闻……”
齐春锦吓呆了。
小皇帝也吓呆了。
这不是画册里才有的景象么?
不等齐春锦仔细观摩这宫女要怎么做,斜里出来一个默不作声的男子,将她打晕了。
齐春锦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看清了那是齐王派给她的护卫。
这人一路都跟影子似的,没什么存在感。
“这是怎么回事?”齐春锦愣愣道。
“请姑娘耐心等一等。”护卫笑着道:“这还差条鱼呢。”
王娴都借口出去了一趟,又转回来了。却还迟迟没听见女子的尖叫声响起,她的心不由慢慢沉了下去。
王娴四下一打量。
的确没有齐王的身影……甚至连齐王身边的人,都没看见。
今日不应当出错啊……没有人知道王家与齐春锦的仇怨,更没有人会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只是叫那宫女在皇帝身上留下些痕迹,再独自离开,留皇帝和齐春锦在那里,再装作无意间撞破这般花园苟且之事就成了……
这样的简单的事,也办不成?
眼看着越拖越久了,而那厢究竟如何了,她却一概不知。
王娴又派了个宫女去。
那宫女去后却也不见回来。
王娴坐不住了。
且趁着周家人还没来。
王娴起身淡淡道:“皇上和齐三姑娘怎么还未回来?这摘花未免也摘得久了些?”
似是说给旁人听。
随后她才朝那树丛深处去了。
今日总不能在这里耗上一整日的,那岂不是擎等着被人看破算计?
这今日一计不成,下回还要这么设计,就难了。
等看了情况,届时再随机应变好了。
……
那厢周家几个姑娘请了大夫来把脉开了药,又沐浴换了衣裳。
周萍沉默半晌,突地起身往外去了。
“你去做什么?”
周萍没应声。
她总觉得今日王娴来得奇怪。
这女人最善不动声色利用旁人,今日莫不是要利用周家做些什么罢?周家才放下身段道了歉,可不能叫人搞砸了!
否则岂不全白费了?
想到这里,周萍的步子走得更快了。
“周姑娘。”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周萍骤然回头,却见那人身着护卫服,胸口绣有一个“齐”字。这“齐”自然不是齐家的齐,而是齐王府的齐。
周萍一怔,目光往后一扫,便见着一个身形挺拔高大的俊美男子。
他身着锦衣华服,光华照人,却来得静悄悄。
护卫笑道:“周姑娘就不必去了,且在院子里好好待着。”
什、什么?
周萍还没明白这话意,宋珩斜睨了她一眼。那一眼森冷阴沉,与齐王往日的外表截然不相符,周萍打了个寒颤。
周萍双腿发软,钉在那里,开不了口,也迈不开步子。
她眼睁睁地看着齐王带着护卫走远。
慢慢地,周萍回过了味儿……
一定有什么事在他们都没注意的地方,发生了!
王娴……王娴!
若是在周府出了事,周府如何脱得掉干系?
周萍刹那间恨得几乎咬碎一口牙。
王娴来到了花园的死角。
这里被树木花草掩盖,旁边还修了一座假山和亭子,足以不叫周家下人轻易看见。
齐春锦与小皇帝都昏了。
可这二人衣裳整整齐齐,哪里像是偷.情后的模样?倒更像是遭人暗算绑架了。
王娴皱眉,却是一转眼,看见了倚着树同样昏倒了的宫女。
她走上前去,一巴掌扇在了那宫女脸上,面若寒霜:“我不是叫你提前吃过药了?怎么连自己迷昏了?”
那宫女睁开眼,慌慌张张捂住脸,正待开口。
“拿下。”宋珩淡漠的声音响起。
几个身着黑衣的人,从树丛间走出,不等王娴分说辩解,已经将她死死按在了地上,她猝不及防,还啃了一嘴的泥。
宋珩从那宫女身上拿过香囊,又扯过齐春锦腰间的香囊。
他把玩两下,问:“皇后想拿这香囊作私.情信物,又可知齐春锦这香囊是谁送的?”
王娴挣扎两下,嘴里却是吃进了更多的土。
她是皇后!
没有证据,如何能这般待她?
“此物是本王赠给她的。”宋珩一脚踩在了王娴的背上,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味道。他道:“你拿本王赠她的东西,来仿制陷害。好大的胆子啊……”
王娴心猛地一缩。
齐王……送的?
何时?
那样早,他们便有这般来往了?
王娴又嫉妒又畏惧,喉头一时岔气卡入了泥土,她艰难地呛咳着,却是出不得气,也吸不得气。
她要被活活憋死在这里了?
不,不……
王娴意识模糊了一瞬。
宋珩漠然的声音,像是很远,又像是很近:“你与你祖父,不愧是一家人。都是只干得来杀人放火,玩不转城府心计的无脑蠢货。就算披上了别人的锦衣华服,骗来三两个结亲的高门小姐,也洗不净骨子里下等的肮脏与低劣。”
这个她曾经悄然爱慕过的男子,开口,却像是催命符,像是地狱里的森森鬼语,将她牢牢钉在了那里,肝胆俱寒。
齐王……他都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怕你们看得不舒心,就憋着一口气把这段整完了。这章三更合并共计一万零九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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