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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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了这些事,我抬眸看向靡初,极为审慎地告诫她:“这些事情不该你操心,一定要把它烂在肚子里,千万不能再向人提了。”

靡初迷惶地愣了愣,还是听了我的话,点了点头。

夜间萧衍一反常态地早回来了,带着一身寒霜凉气,眉眼间也尽是疲累。我替他将外裳脱了,换上寝衣,到了一杯热茶给他。

他问了我的身体是否有不适后,便将茶瓯搁到矮几上,不经意似的问:“听说靡初今日来看你了?”

我点头,心想等着他来问,不要主动说些什么了。

果然,萧衍的面上带着一点温雅的淡笑,似是专门为了迷惑我,轻轻地问:“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只是一些家常,女子的闺中密语,衍不会有耐心听的。”

萧衍将手搭在我的手背上,清淡地说:“当初便是为了提一提顾长青的门楣才将靡初许配给他,可凭顾长青的相貌人才也不至于辱没了郡主,她便是那么高傲,连新婚后的进宫谢恩也是让顾长青自己来。”

我不能替靡初辩驳太多,因她的经历与我太像,若是说得多了萧衍一定会多心。便只有叹道:“她成亲当晚英王便离世了,靡初自幼父母双亡,唯有一个爷爷相依为命,自然是伤心,怕御前失仪。”

“她是不是怨朕,心里还想着意清?”

我又该怎么说呢,两人终归是定过亲,两小无猜情投意合了那么久,怎能说忘就忘。可我与怀淑当年也定过亲,真这样说出口了,岂不是等于往自己身上揽了官司。

斟酌了许久,才说:“靡初心思单纯,心里有什么也是藏不住的,掀不起大风浪,衍不必过于介怀。”

萧衍将视线在我的脸上流转了许久,道:“你还是挺护着她的。”

我靠在了他的胳膊上,说:“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又差一点成了我的嫂子……”

“所以她也格外喜欢与你亲近,进一趟宫,连母后那里都没去,就先来看你了。”

我平静如许,这太极宫里又有什么样的风吹草动是能瞒得过萧衍的。

宫女将汤药送上来,萧衍接过搅动汤勺替我吹得凉了些,紧盯着我把药喝了。他拿着锦帕替我擦拭嘴角,似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唇边挂着一丝笑意:“这次生擒萧晔有功,我褒奖了忠勇公卢芳奎,让卢氏兄妹带了许多赏赐回去,那卢守瑾倒谨慎,说了一大车恭敬逢迎的话,他妹妹却是爽快,只说‘兄长忒得啰嗦,当陛下愿意听你聒噪吗?咱们快些回去,守好大周的疆域比什么都强。’男子优柔,女子却甚是爽利,真是阴阳颠倒。”

他说到卢漱玉时眼睛中透出一抹晶亮的神采,带着欣赏赞扬的意味。我便试探着问道:“衍觉得卢小姐的性情比她的兄长强?”

“不光比她的兄长强,比长安中这些自命不凡,自持身价的世家小姐强了不知道多少。各个靠着祖荫便觉自己尊贵无比,整日里拿腔作势,哪一点比的上人家自小便随父兄镇守西南边陲,屡挫敌军,巾帼不让须眉。”

见我含笑看他,些许不自在地住了口,略微发窘地看我,笑了笑:“我并没有旁的意思,只不过见惯了长安的莺歌燕舞,乍一见她有些耳目一新的感觉罢了。”

我点了点头,拖长了语调道:“是呀,长安的世家小姐跟忠勇公千金一比都成了庸脂俗粉,只是衍口中的世家小姐范围忒广了些,少不得我也得好好反省一番。”

萧衍忙说:“你与她们怎么会是一样的?你自小便待人真诚,温善纯良,心思清透,胜过这世间的所有女子。”

我好笑地问:“衍说得这些也算是能拿得出手的优点么?跟人家的巾帼不让须眉可没法比。大概我恰好是在你年少没见过多少世面时让你喜欢上了,若是放到如今跟卢小姐一起出现,大约也让她衬成庸脂俗粉了。”

萧衍愣了愣,懊恼叹道:“我跟你提什么卢小姐,真是闲的。你就是你,是跟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同的。不要拿自己去跟别人比。”

好容易抓住了他的一点把柄,怎能放过这乘胜追击的机会,便紧抓着不放,追问道:“那卢小姐也是跟这世上任何一个都不同的?”

萧衍好笑地看我:“她与别人同不同,跟我有什么关系。”

见他一贯镇定自若的面上浮掠出焦虑,却又强压下去故作淡然,以至于两颊如胭脂淡敷般微红,忍不住勾了勾他的下颌,笑出了声。

他总算回过味来,眸中精光内蕴,清亮地看我:“你是在故意逗我?”我兀自笑着,不去理他。他便来掐我的腰,森森然道:“沈孝钰,你最近可真是长本事了,我若是再不收拾你,岂不让你骑在头上了。”

我忙去躲避他的魔爪,一时避得急了,牵动了内气,又咳嗽了起来。接连的咳嗽带着沙哑自嗓子里溢出来,止也止不住,只能用手捂着嘴一声接一声地咳,萧衍也不与我闹了,坐在我身侧不停地捋顺着我的后背。

咳了许久,直到嗓子间被我咳出一点血腥味儿才勉强止住。萧衍忧色颇深:“孝钰……”

我摇头:“没事,不必担心,只是咳嗽。”

他将我搂在怀里,说:“我已让徐文廷和沈槐替你暗访遍寻天下名医,太医院那帮酒囊饭袋,惯会把人越治越厉害。”

我竭力将血腥气咽下去,暗自平气,才说:“我会好的,衍不要为我担心。”

头顶沉默了片刻,他才说:“你不要总是为了不让我担心便强撑着,哪里不舒服要说。”

我靠在他胸膛前,听着他的心跳声,闭上了眼。

许久,觉得自己气息平稳了,也没有那么难受了,才从他怀里探起头,一下触到了他眼里的怜惜挂怀,笑着摇了摇头:“我这几日其实好多了,衍如果不信,明天叫太医来看看。”

萧衍为应和我勉强挑了挑唇角,翻身上榻半躺在了我身侧。这么躺了一会儿,他拉住我的手,温声道:“母后前些日子张罗为萧暘选妃,后来这事不了了之,大约是觉得那个自己看中的刘雪柳实在太上不了台面,伤了面子。”

助眠的药气上来,我已有了淡淡的睡意,听他跟我说话才强撑起精神应道:“众人都被康王一案给惊着了,世家里都不认为康王是良配,依照母后的标准怕也是不太好找。”

萧衍歪头看了我一眼,说:“其实他也不一定非要跟世家联姻,若是能娶个小门小户的贤惠女子,安安稳稳地回封地,不见得是坏事。”

我打了个瞌睡:“那你也得能说得动母后啊,她一心期望给端王配个高门大户。”

他饶有深意地说:“何必非要说动母后,你是皇后,是六宫之主,其实可由你出面替他择选一门亲事,只要萧暘自己同意了,母后也不能说什么。”

我将眼睛睁开,审慎地歪头看萧衍,捉摸了许久,才问:“衍的意思是我……”

萧衍墨黑的曈眸中蕴出些微精光,“他看上去应该会听你的话。”我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倏然将视线移开,望着穹顶问:“若是他不听呢?”

他替我盖好被衾,漫然道:“不听便不听,那此事就作罢。”他的胳膊环过我的胸前,手指勾着被衾边角,几分深邃地说:“希望他能听,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我重重地将眼皮合上,强迫自己不要多思多虑,天大的事等天亮再去理顺。

---第二日我在萧衍的授意下邀萧暘去太极殿偏殿见面。

他的玄衣以金线暗缕了麒麟,襟袂上是湘绣的如意云纹,墨冠簪髻,玉绶罗带,很有亲王的气度。宫女给他上了茶,他抿了一口,笑道:“太极殿的茶就是比别处好,连祈康殿都比不了。”

我刚放下茶瓯,瞥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新贡的茶都是捡最好的先送去母后那里,怎么就比祈康殿的好了。”

他撇了撇嘴,“我不过是开句玩笑,你何必如此谨慎?”

我胸前一直提着一道气,怎能不谨慎,遂低了头,暗声说:“谨慎些并没有错。”

萧暘用手指掂了掂我,叹道:“你这个人啊,真是跟小时候没法比,越长大越没趣。”

我斜睨他:“这人长大了就该有长大的样子,就像老一辈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这么大了,也是该成家了。”

他愣了愣,放下茶瓯,断然道:“我就知道今天是鸿门宴,谁指使你的,母后?”

我笑了笑:“萧暘,你当众人围着你转了一个多月真就是为了给你娶个王妃,我且不跟你绕圈子,就问你,这长安你还打算赖多久?”

他一晃神,缓慢收敛起玩世不恭,坐端正了身子,几分试探,几分了然地问:“是皇兄让你找我的?”

我向后微仰,平视他:“是呀,是你皇兄让我找你,事情到了这一步,你是不是该好好想一想了。其实按照大周律例,亲王无奉诏不得离封地,他大可一道诏书把你遣回封地,拖到了今日,怕是因为姜相在其中阻拦。”

他一昂头,无畏道:“这朝中人人都知道我与姜相关系匪浅,皇兄他能如何?”

“我真有些想不通,你凭着好好的体面亲王,非要跟姜弥混在一起,真要把自己的后路都断了吗?”

他似笑非笑地看我:“孝钰,你觉得我有后路吗?皇兄自小便不喜欢我,长大了更是视我为心中芒刺,我若是连姜弥这个靠山都没有了,岂不成了任人宰割的康王兄?”

原来他也知道康王的事是萧衍一手谋划。这长安之中还真是没有能藏得住的秘密。

我低头思索了一番,道:“你是因为陛下忌惮你才与姜弥亲近,可为何在我眼中,他是因为你与姜弥亲近才忌惮你呢?”

他脸上浮掠起几分寥落:“那时我年幼,什么都不懂,被人当做了替代皇兄的筹码攥在手里,事事都由不得自己,他因为这样的事情疏远厌弃我,对我又何曾公平?”

“年幼便知自己只是一个筹码,长大了羽翼渐丰还甘心当这么一个筹码吗?”

他愣怔了片刻,才道:“你了解我,我并非贪恋权势之人。只是康王兄的例子在前,实在令人血冷。”他抬头端详了我一阵,突然道:“你并不问我康王兄的事情,看来你也早就知道了,孝钰,你日日伴着这样的人,心里不害怕吗?”

我避开他的问题,沉声说:“你与康王不一样,他与陛下作对了许多年,早有反心,而你,只要安分守己不去触他的逆鳞,还是能平安终老的。不然,他也不会在你身上花费这么多心思。”

见他不语,我说:“你刚才说陛下令你血冷,那姜弥就不是让人血冷之人了吗?他今日能用着你才对你百般笼络,他日若是用不上了呢?当年尹氏逆案时你该有印象,你宁愿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在这样的人手里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兄长吗?”

他垂眸看着案几上,目光微有涣散,似是陷入沉思。沉默了良久,抬头看我:“你们想让我怎么做?”

“娶妻,离京。”

他面上一黯,颇为讥诮地笑了笑:“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啊。”

我也冲他笑了笑,认真道:“不管你有没有被我说服,眼下顺着陛下的意思娶妻,离京是你最好的选择了,他已处置了康王,你总不希望他将腾出来的手伸到你身上?萧暘,你心中再不愿,也得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是皇帝。”

他唇角微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真是想象不出来,有一天你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前倾了身体,凝睇着我,问:“他逼你低了多少次头,才能让你这么平静理所应当地说出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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