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将臂袖抬起,冲我道:“孝钰,和我一起去。”我知他和顾长青口中的‘他’是怀淑,却见他们在芳蔼面前三缄其口,并不欲让她知道太多。可看她对萧衍的冷淡疏离,心中又不忍,想要对她说什么,萧衍倏然抓住我的胳膊,凤眸微眯,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抬头看他,将几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怀淑依旧是一身凉缎缁衣,可却换了素白无刺绣的。他在绣榻上端坐着,抬手斟了三杯茶。
“这事情,衍儿你绝对难辞其咎,若不是你在气头上非逼着顾长青休妻,对方也不会想出这样阴毒的招式。”
怀淑的话干脆利落,甚至带了一丝锋利之感,直直地朝萧衍刺过来。罕见的,萧衍没有恼怒,反倒微垂了头,形容懊恼愧疚,一副做错事孩子的模样。
我也有气,这几天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可如今也不是过分责难他的时候,便问:“你们口口声声靡初并非死于自裁而是他杀,那么到底是谁,可查出来了?”
怪异的,萧衍竟抬起头和怀淑交换了神色,而后几分犹豫,几分忧虑地冲我道:“孝钰,你要答应我,万不能冲动。”
看上去,是要对我和盘托出了,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光景。
“其实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冲着顾长青来得,不过是借了靡初的手,那个偷偷和端綦姑姑联络的侍女可大有来头,顺藤摸瓜,查到了海陵东阁的身上。”
海陵东阁,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我有些疑惑,“那不是尹氏旧部所创吗?”
怀淑摇头,却不说话,只眸色幽深地看了看萧衍。
萧衍目光渺远,像是开始回忆往事,语带叹息:“三年前,你和莫九鸢误打误撞进了海陵东阁,后来你跟我说了它的存在,我派人去抄,却扑了空。从那时起,海陵东阁几乎是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直到……玄贞元年。安阳姑姑和姑父死后,我派去同安郡驿馆查探的人来回,说是沈家一家人遇害的前一晚曾有神秘人先去见过姑父,端茶倒水的驿官隐约听到姑父怒称他们为海陵东阁的走狗,双方不欢而散。而这之后,有人亲眼看见还是那群人尾随沈家人出了驿馆一路往南,驿官见过他们随身带的武器是弯月刀,而御医查过尸体,沈家人还有我派去的暗卫都是被弯月刀所杀。”
我飞快地转动脑子,消化着他的话,轻声问:“你既然早就查到了我父母是被海陵东阁所害,为什么不告诉我?”
“知道又如何?这海陵东阁就像是一座隐没在云端的空中楼阁,任我费尽心力也摸不清它的来历。况且……我刚一查到,正赶上你怒气冲冲地来向我兴师问罪,那时我跟你说了你多半也不会信,还会觉得我是在想法儿推脱自己。”
想起那段相互猜忌、彼此伤害的尘光,一时五味陈杂。
怀淑凝视着我的脸,温和道:“这你不能怪衍儿,换做是我,我也不会贸然告诉你真相。”
我抬眸看他:“那么怀淑哥哥呢,你又知道些什么?”
他一怔,手指抚上乌金铜面具,道:“我是比你们知道的多一些,这号称尹氏旧部的海陵东阁既不是我所创,也不是季将军所创,始终如坠迷雾里。可我得到了姑父生前的手札,却发现他已在探查这海陵东阁,包括当年失踪的晏马台旧将,那个经意清之手查过的左都御史之死,都跟海陵东阿脱不了关系。姑父甚至还查过卷宗,发觉海陵东阁所杀朝廷命官都是姜弥一党,但古怪的是,都是跟当年尹氏之案有所瓜葛的党羽,正鼎盛时不杀,平步青云时不杀,偏偏等到将要致仕离京时才杀。”
他言语舒缓,娓娓道来,我听出了端倪,“你的意思是,这海陵东阁原本就跟尹氏没什么干系,纯属是姜弥用来杀人灭口的工具?”
怀淑说:“我跟衍儿一开始只是怀疑,可是靡初的事情一出,几乎可以肯定了。当年姑父应该也猜到了,他在同安给衍儿发出那封八百里加紧奏疏应该就是要提醒衍儿小心提防。恐怕,也正是这封奏疏,给沈家招来了灭门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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