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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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子药。

容温惊怒不已,她与班第都未有过夫妻之实,何谈避子药。这药,摆明了是着了别人算计。

是谁?

容温小腹犹如利刃绞刺,大颗冷汗随之滚落而下,面如白纸,思绪一片混沌。

脑中模糊的猜测,全被疼痛驱散。

事关郡王府子嗣传承,忠心耿耿的察哈尔亦是气愤暴躁难忍。

无他原因,实在是这些年,郡王府的子嗣着实艰难了些。

郡王府这一支,多罗郡王无子,鄂齐尔倒是养活了七个儿子,最小的多尔济也已十三四岁。

但迄今为止,这七子都未给郡王府里添上一个正经孙辈。

如今的郡王府中,只有个帐中女奴所出的,见不得光的遗腹子大格格。

且这大格格的生父,至今成谜。

谁也说不清,她到底是嫡长子达来的血脉,还是庶二子嘎鲁的,更或者是其他草原贵族的。

念及那些龌蹉往事,察哈尔脸色越发难看,大声咒骂一句,一把拽过悠悠然哼着蒙古长调的老蒙医,疾言厉色逼问,“可有得治?”

“凶什么凶,有本事你来治,你来啊!”老蒙医捏了块窄而长,似木非木的漆黑器物重拍在察哈尔手上,夺回自己的领子。等气顺了,才不情不愿说起病情。

“她这寒症乃是药物所致,较之寻常病症更为厉害。好在她用药的日子短浅,且发现及时。我看啊,她这番受凉引出了体内潜藏病气,倒算是因祸得福了。否则变成沉疴痼疾,那才叫棘手。”

“闲话莫说。”察哈尔见靠在容温双目虚弱半阖,吓得心头狂跳,连声催促,“快些用药,这人都要疼晕过去了。”

“用药?”老蒙医发出不可思议的嗤笑,“这姑娘看着不是蒙古人,不通蒙医规矩也就罢了。你个土生土长的汉子,难道也不知晓?咱蒙医出了名的用药少,寒病多以器物抗治。”

蒙古人倚靠游牧狩猎而活,居所寒凉,外加战乱频发,与之相关的寒病、骨折、跌伤等疾病皆属常事。

是以,蒙医在常见病痛中,摸索出了不少独门诊治的法子,譬如放血、针刺、灸疗、木臼、敲击、震脑等。

察哈尔自然是知晓器物抗治的,可他不敢贸然让老蒙医把这些堪称生猛的症疗法子,用在弱质纤纤的公主身上。

要知道,许多走南闯北、身强力壮的关内行商病倒在蒙古,都不一定受得住蒙医奇特的症疗法子,最后只能一命呜呼。

“不准用器物。”察哈尔坚持让老蒙医先用药稳住容温病情,并且特别叮嘱,不许下猛药,稳妥为主。

老蒙医行医半生,很是不乐意有人对自己的诊治方法指手画脚,嘟囔道,“她寒症严重,光靠用药这病何时才治得好。我把话放在这里,她若生不出孩子全怪你!”

“……”察哈尔握拳,强忍住掐死老蒙医的冲动,把人弄到西厢房去配药,这才沉声向容温解释,“公主莫急,先用这老头的药止疼,属下这去土默特王府找老福晋借汉医。”

容温闻言,虚弱抬眼否定,“此事……此事不宜声张,更不必传给额驸。”

有规矩在,凡是尚公主的额驸,想迎偏房纳妾,都需得公主首肯方可。

容温被下药之事,不仅于班第子嗣有碍,幕后黑手更甚是可恶,必须惩处。

察哈尔叹气,“如此大事,属下做不得主,还是得请示台吉。”言下之意,便是婉拒了容温的吩咐。

容温看出察哈尔的为难,勉力抬手朝他身后虚指。

察哈尔顺势望去。

刚一脚踏进门的扶雪,冷不丁被察哈尔蹙眉审视,面色一窒,迷茫的把眼挪到容温身上。

容温对她略略一点头,扶雪怔忡一瞬后,很快冷静下来。

她到容温身边日子浅,算不上交心的主仆,好在她是一步步从最底层爬上来的,已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

想起来的路上,侍卫对她那番敲打叮嘱,以及方才进门时听见的那几句对话,扶雪镇定自若对察哈尔道。

“将军请听奴才一言,大长公主与老福晋都是过了五十五寿辰的人,而大清入关至今尚不足五十年。

算起来,这二位定是在草原上长到半大,才随清军入关,居于旧都盛京的,根本称不上在关内长成。那府邸里,八成是没有预备汉医的。”

“如今外面兵荒马乱,将军想在鱼龙混杂的蒙古城池里,另寻一位医术高超的汉医怕是不容易;再有,在未查出对公主下药的幕后真凶前。谁能确定,新寻来的汉医,并非此真凶为‘一计不成再施一计’准备的后手。”

“眼下形式混乱,将军就算告知在西城门领兵守城的额驸,也不过徒劳分他心罢了,别无他用。战场凶险,刀剑无眼,将军应比奴才更清楚。就按公主的意思,等时机合适,让她亲自对额驸讲明一切。毕竟,他们才是至亲夫妻。”

扶雪揣度着容温的心思,一席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谓思虑周全,稳妥细致。

她也不贪功不自得,言明容温意思过后,便低眉顺眼上前伺候容温了,端茶擦汗,柔声宽慰。

察哈尔复杂望向这对主仆,良久没吭声。

最后才对容温郑重一点头,“公主好生养病,一切交由属下安排。”

容温微一颔首,知道他是被说服了。

临走前,察哈尔目光不自觉,多往扶雪身上看了一眼。

这姑娘谨小慎微的模样与方才的伶牙俐齿简直判若两人。

容温这个病,养得还算清闲。

老蒙医虽嘴上吵闹着器物诊疗才是其长处,但用药方面也不差。一副药下去,容温腹疼便歇了,只手脚总是冰凉,浑身乏力打不起精神。

所以,除了每日定时听侍卫回禀西城门前线的消息及班第是否安妥,其余空闲,容温多半是搬把榆木圈椅,在这座二进小宅子的院子里发呆、看书、晒太阳。

如此,时间一晃便过了两日。

期间樱晓醒了,容温倦怠得很,打不起精神去面旧人、伤旧事,暂且没见她。

这日午后,容温用过午膳,照例捧了本书窝到院子里的榆木圈椅上。

草原六月的阳光,似打铁炉子里浇不灭的火球,灼人得紧。

好在隔壁人家探出头的那棵将将过了花期的老青檀树,枝繁叶茂,给她们这小院子也遮出一角阴凉,伴着午后穿堂热风,容温昏昏欲睡。

一片迷蒙中,似有什么东西落在颊边。

容温只当是老青檀树的落叶,并未睁眼,直到诱人的食物香气扑鼻而来。

睁眼,看清俯身冲她扬眉轻笑的魁梧男子后,眸瞳里似盛了整个归化城的明媚天光,清亮逼人。

“你回来了,拿的是不是正大街的包子……”容温话未说完,忽然扯过摊在膝上那本书,猛地遮在自己脸上,只露出一双春|水澄净的眼。

“遮什么,我都看见了,殿下颊边长了几颗痘。”班第被她这小动作逗得面上笑意不断放大,目光扫过她羞红的一双耳垂,故意欲言又止,“又不丑,还挺……”

“挺什么?”容温追问,好奇又紧张。

“挺……”班第猝不及防凑近,扯开容温盖在脸上那本地方志,把她左右各长了两颗痘的脸蛋儿完全暴露出来,满眼促狭道,“挺对称!”

容温羞赧,满脸通红,抬脚踢他小腿。

班第不为所动,顺在容温开口‘讨伐’他之前,把特地带回来的包子塞过去,“正大门包子铺的老板给西城门将士送的,你不是喜欢,趁热快吃。”

他说罢,已自然而然牵起容温右手,小心翼翼揭开纱布,看伤势恢复得如何。

老青檀树摇曳的阴影,携裹去了男人那袭玄黑甲胄溢出的肃杀。身披盔甲,亦有软肋。

面对这样的他,容温哪里还气得起来。

目不转睛盯着他深邃的侧颜看了半响,在他抬头之前,又欲盖弥彰的挪开眼,慢吞吞啃了口已经略微冷硬的包子皮,“你今日怎得空回来?”

她在这小院住了三日半,这还是第一次见他。

若是送包子,完全可以吩咐手下来。

“今晨老七从科尔沁调了三万精兵前来增援,我能暂且歇口气。”两人相识是因阴谋;但相知后,相处反倒敞亮了。

班第知晓容温担心战事,当下也不瞒她,自己往墙角青石上支腿一坐,面对面同容温说起外边形式来。

“噶尔丹一直号称有三十万大军,这几日经由斥候多方勘察,确定如今对阵归化城外的只有二十万余人。按我推断,噶尔丹另外十万人,定是带着所有火炮火器,引诱清军往别处另辟战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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