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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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容温神色间未免过于平静坦然,不带半分探究猜疑,丝毫不像是洞悉了他的筹谋。

方才那句问话,也不似试探,更像是随口一句闲话。

班第闭目,瞬息工夫,心中已有了抉择,面上恢复如常,盯着地上暗影,颇有几分装傻充愣的意思,“我不钟情草木。”

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中。阖族生死攸关的大事,哪能宣之于口。

容温按下那瞬间升起的惊慌甚至失落,也按下了到嘴边的那句追问,八风不动转圜道,“也是,你瞧着就不像爱莳花弄草的人。”

这番就草木而言及远方的交谈过后,各怀心事的两人,都有些沉默。

又在院子里走了一盏茶时间,天际起风了,班第顺手替容温紧了紧衣襟,问道可要回屋。

容温估摸着扶雪快要端药上来了,点头。

回到屋内,容温没等到扶雪按时送药进来,反倒是班第突然出去了一趟,提了一只盛着乌黑药水的木桶来,说是要给她浴足的。

容温嗅着空气里浓郁得让人嫌恶的药味,便猜到八成是老蒙医的手笔,不由问道,“这有何功效?”

班第意味不明扫了容温一眼,不答反问,“殿下身子哪里不适?”

哪里不适,自然是避子药留下的寒症了,可这事是瞒着他的。

“……”容温被他这个眼神扫得心里发虚,总觉得他似乎知晓了什么,吓得半天没敢吭声。默默脱了鞋,把脚泡进木桶里。

就在容温踌躇着,要不要主动向班第坦白时。却见班第撸起袖子,蹲跪在桶边,手沉入足浴药汁中,捉过她小巧的脚,替她按压起穴位来。

“疼疼疼!”

什么心虚坦白,什么满腔忧虑,这一刻全被抛诸脑后。

容温被捏得两眼泪汪汪,好险没哭出来,扑腾着把双足从桶中挣扎了出来,“我自己泡,自己泡,你别动我!”

金玉锦绣堆里出来姑娘,身上无一处不养得精致。

班第目光从莹润光滑的小腿一路游移到粉嘟嘟还冒着热气的脚尖,眼神早在不经意间黯如着墨。一时间,脑中只剩四个大字——肤如凝脂。

在重新把这双玉足按进桶里之前,班第面无表情替容温把裤腿挽到膝盖以上,然后鬼使神差的朝白嫩嫩的膝头啃了一口。

啃完之后,不经意抬头对上容温那张震惊又羞怒的俏脸,班第猛地清醒了,耳后根倏然烫得慌,但面上仍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先声夺人,“再不老实我真会咬你。”

他皮相生得深刻锋利,透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冷下脸时,更显狠厉。

但容温近来被他宠着纵着惯了,已经不像初识时那般怕他,根本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闻言,故意用脚乱踩水,把水溅到他身上,像是在‘报复’他刚才捏疼自己,挑衅意味十足,就差没猖狂的对他吼,“来呀,有本事来咬我呀!”

班第瞅着衣襟前的水痕,终于认清了自己对容温来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的事实,只得无奈道,“……别闹,再耽搁水该凉了。”

容温不理他,继续晃腿捣乱。正好她一点都不想泡这个臭烘烘的足浴。

班第本可以用手摁住她腿,她那点力道,自然拗不过他。但若真如此,他就腾不出手给她按摩穴位了。

“殿下。”班第浓眉一挑,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我让你咬回来,咱们就扯平,行不行?”

容温因他的服软妥协而抿嘴偷笑,口气却装得勉为其难,“那……行。”

班第也不拆穿,只是直起身子,把脸凑到容温面前,近得两人呼吸都融在了一处。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容温,缓缓道,“来。”

……他这副意味深长的荡漾语气,谁下得去口?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对他做什么。

容温面无表情的提醒,“我是要咬你,不是要亲你。”

收敛一点!

“没区别。”班第翘唇一笑,得寸进尺把脸凑得更近,略抬起下巴对着容温,“殿下咬这处,刚好和上次你在银佛寺咬的牙印排起来。”

“……”容温盯着他覆了一层短硬青须的下巴,根本看不出任何牙印的痕迹。

说实话,要不是他自己提起,容温几乎快忘了,自己曾经在银佛寺咬过他一口。

好像是当时他给她上药,她太疼了,就咬了他。

“排什么排!”容温自觉看破他了的心机,一语道穿,“你就是故意抬头,把这都看不见了的牙印扯出来当挡箭牌的,想骗我心软不和你计较。”

“错了。”班第认真道,“我抬头,是想骗殿下这样……”

班第忽然前倾,身体力行纠正。

‘这样’两个字混在二人的唇舌之中,含混又暧昧。

桶里的水逐渐失了温度,紧贴在一起的二人却仍火热。

最后容温实在受不了了,含含糊糊把人推开,捂着通红一片的脖颈委屈不已,“扎死了!”

班第抹了把下颚的短硬青茬,眼风微挑,笑得有些邪气。

惹得容温狠狠瞪他一眼。

他被瞪了,反倒是越发笑得邪肆不知收敛,眼看容温真要被笑恼了,才又去拿了盆清水过来,一本正经的示意容温洗洗脚上的足浴药汁,“水凉了,别泡了。”

紧接着,又听他道,“最近忙,是有几天没修面了,难怪你颈上红成那样,我下次注意。”

容温这次是真的想咬他两口,顺便把这盆清水泼他脸上,让他冷静冷静!

一直到床上,容温对班第都没什么好脸色。

班第丝毫不以为意,自在得很,还不知从何处拿了双厚实的羊毛袜子出来,埋头便要往容温脚上套。

炎夏六月天的夜晚,哪里需得穿厚袜子入睡。

“我不穿!”容温不肯配合,挣扎的同时,埋在心里的疑问自然脱口而出,“你知道避子药的事了?”

按正常情况,这个时辰扶雪早该送药进来了,可今天扶雪没来,倒是班第在差不多的时辰,弄了一桶足浴进来,郑重其事的让她泡脚,这简直是变相印证了她的猜测。

班第给容温穿袜子的动作明显一顿,方才的松散气息一扫而光,沉下脸,颔首不语。

容温见状有些心虚,又小声追问,“什么时候知晓的?”

“那殿下原本打算什么时候让我知晓?”班第面色很平静,但周身却透着股股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抑重。

“……”看见这样的他,容温原本到嘴边讨巧卖乖、粉饰太平的话,全给囫囵咽回去了。顿了顿,化作一句真心实意的歉意,“对不起。”

她大概能懂班第此刻的感觉。

因为她这个所谓善意的隐瞒,本质上与先前班第为了在满城流言中维护她、撇干净她时的做法一样。

她明知班第是为她好,可仍会难受。

——因为喜欢的人受到了伤害,更因为自责无力分担。

如果没有亲身经历,她其实是认同加了善意的‘隐瞒’二字。

可推己及人,如今的体|感告诉她——不管是爱与被爱,都应先有尊重。

隐瞒,是伤害尊重的开始。

班第设想过避子药这事揭穿时,容温的反应。可能会抱着他委屈大哭告状;也可能会强颜欢笑假装无所谓,毕竟是骄傲得像孔雀的公主殿下。

可现实是——

他发掘了这世上,最坦诚真挚的姑娘。

容温被班第炽热的眼神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她误以为班第气性大,一时半会儿平息不下来,遂有些讪讪的垂下头,自己老老实实的主动把两只袜子套在了脚上。

然后,还小心翼翼的去勾了勾班第的手指,想哄哄他。

指尖酥麻的触感,终于点醒了班第。

班第猛地把容温卷进怀中,喉结一滚,难掩汹涌爱意,“你给我道什么歉。少乱低头,公主殿下。”

明明是他没保护好她,还连累她几番遭罪。

容温脑袋在他怀里蹭蹭,没应声。眼角倒是突然红了,是被那些后知后觉的委屈冲刷红的。

班第顺势吻了吻她的秀发,继续道,“还有,以后别吃那些药了。”

“可是老蒙医说了,吃药已经算慢办法。若是足浴,怕是得更多费些时间。”容温瓮声瓮气的,“早日治好,早日安心。”

——安心。

班第眸色一闪,他知道,只要他三哥脱里一日未在他之前,为郡王府生下嫡长孙,那人就不可能安心。

他与容温,亦不得安宁。

班第狠狠掩下脑中不经意流窜的杀意,兀自镇定继续道,“不急于一时半会儿。”

他问过那老蒙医,自然知晓老蒙医开的药方与容温身子不算十分对付,否则容温也不至于出现长痘、渴睡、食欲不振的症状,“先暂时用足浴压制病情,我会尽快寻个汉医来替你诊治。”

“好。”容温其实也被那大碗小碗的苦药喝怕了,爽快答应,又突发奇想问道,“如果,如果我真的不能生育,你会如何?”

容温这句出于无心的问话,简直是正中了莫日根那道批卦。

班第只觉得犹如有一只无形大手,在恶劣揉|搓他的肺腑,弄得他心惊肉跳。

可容温还在眼巴巴等他的回答。

班第默了默,阖眸压下所有心慌意乱,回归最初听闻莫日根对她的批卦时的感受,理清了答案,“那就,把你当孩子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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